鸣玉和青青随汪苕文到了府学大堂。闲杂人等都被赶开,只剩几名执衙在旁抵着水火棍伺候。汪苕文请洪承畴坐了主座,命人再搬了张太师椅过来,斜斜坐在洪承畴旁边,临时审堂便布置好了。
汪苕文招招手,示意鸣玉和青青上堂。
二女互相对望一眼,鸣玉已是小声嘱咐青青:&ldo;你别说话,一切听我的。&rdo;青青知道大清典律和官场作风做过兵部侍郎的鸣玉了如指掌,何况她刚才已经见识了鸣玉的机智。她轻轻点点头,提起裙子下摆跟鸣玉迈进高高的门槛里。
鸣玉一直走到大条案跟前,差不多离洪承畴只有三尺远的地方才停下脚步,微微弯了弯腰拱手道:&ldo;我有重要机密告诉洪大人和汪大人,请两位大人务必听我说,赶紧救人要紧。&rdo;
汪苕文一惊‐‐这女子好大的派头,见总督大人竟然不跪?还学男人做派拱拱手?她怎么不自称&ldo;小女子&rdo;了?她有重要机密?一连串问题冒出,汪苕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觉看向旁边的洪承畴。
洪承畴从没见过哪位民间女子这么大胆,再看旁边另一位也是站得直直的,想到事情棘手,没来由揽上身一桩麻烦。他心底更是不悦,喝道:&ldo;大胆民妇!见本官竟然不跪!&rdo;他以轻蔑口气又道:&ldo;你一位姑娘家,哪来什么重要机密?再胡说本官把你赶出堂外,懒得听你疯言疯语!&rdo;
鸣玉不慌不忙道:&ldo;我是四品朝廷命官,既不属于你辖下,又跟你不相统属,为何要跪?何况我还是钦差身份,理因你朝我下跪才是!&rdo;
这话一出,堂上所有人眼珠子都瞪圆了,这姑娘莫不是失心疯!
洪承畴到底阅人无数,见鸣玉不慌不忙,行为稳捷,口齿清楚,哪里像失心疯模样?可是她说的话又实在匪夷所思,没听说过女子能作朝廷命官的,不仅是四品大员而且还是钦差,简直说到天边都没这个道理。
他一直想摆脱这件麻烦案子,到此忽然有了计较,冷冷道:&ldo;你一个姑娘家尽在这里胡说八道。算了,老夫怜你被人追赶羞辱,救了你也就罢了,不跟你一般见识。你好好的去吧。&rdo;说完拂袖而起。
旁边的执役听得清清楚楚,不禁深深折服,这么大的极品官员这么和善,碰到别人早一顿板子伺候上去。怪不得洪大人深得当今皇上信任和重用,光这份宽广的胸襟就没人及得上。
旁边呆呆坐着的学政汪苕文却是另外一番想法。这位姑娘说自己是四品朝廷命官,就当是吹牛也罢,可是她却说跟洪承畴不相统属因而不跪,甚至因为她是钦差身份所以洪承畴该跪她,这姑娘分明了解官场规矩!她肯定跟官场颇有渊源,说不定其中真有什么蹊跷。
想到这里他赶紧站起来打圆场,扯扯要走的洪承畴小声道:&ldo;洪大人,下官觉得这女子气度不凡,说不定真有什么机密要事,何况此前还曾提到救人。我看我们还是先听听她的说法。&rdo;
当初鸣玉为了保全孔四贞的清誉,对顺治揭破了自己的女儿身,但当时在场的除了顺治和孔四贞外就只有小宝。后来魏青等兄弟虽然也都知道了,但这事碍着朝廷的脸面以及鸣玉本人的功劳,实在不好对外宣扬,顺治也不愿意惩治,最后这事到底只有自己人心里清楚。就连兵部尚书谢启光都蒙在鼓里。顺治亲下诏书,含糊说张鸣玉因多尔衮造反,出谋划策劳累成疾,准予告假返乡休养,期间俸禄照领。因而张鸣玉并没有正式脱去官身,直到现在还是有四品官职在身。这次跟小宝前往南明也是顺治亲准鸣玉协助小宝,算起来她确实也有半个钦差身份。
鸣玉现在不知道小宝的情况,心里越来越急,刚才的猛药不管用,索性再猛点,她大声道:&ldo;洪大人,我是兵部侍郎张鸣玉,你曾经在京城见过我,难道你忘记了?&rdo;
这话一出,就连准备拂袖而去的洪承畴都惊呆了,刚想反驳,忽然觉得这姑娘真的有些面熟。只是当初鸣玉一身朝服男装,跟现在的装束完全不同,他一时实在想不起来,半晌迟疑道:&ldo;姑娘不要说笑,这可是欺君之罪。哪有女子担任兵部侍郎的?何况我也不记得兵部有位张侍郎。&rdo;话虽如此,人已是转过身来。
鸣玉急促道:&ldo;洪大人贵人多忘事。您亲临一等忠勇侯魏府,参加建宁公主和额驸的大婚,当时我也在场,还听皇上跟大人您联句来着。你再仔细看看我身边这位,其实她就是魏侯的二夫人,也是当朝一品诰命,就是在大人面前她都是有座位的。事情紧急,还请大人相信我,快拨给我一些人手。实话告诉你们,魏侯爷奉皇上密旨南下,途经扬州,因我二人被盐商丁满贵调戏,魏侯现在被困,生死不明。&rdo;说到这里,她满脸焦急,拱手道:&ldo;快请大人派人相救,等见到魏侯爷大人就知道我绝对没有半句谎言。&rdo;
魏小宝奉密旨来扬州了?洪乘畴顿时心底一跳。虽然朝廷没有明诏,但几日前在京城的门生、左都御史徐起元曾经来信提到这事,他登时信了九成,急忙问道:&ldo;到底怎么回事?姑娘请说清楚!&rdo;
鸣玉跺跺脚,急道:&ldo;先请大人跟我走一趟,召集所有能带的人手。再晚魏侯爷恐怕性命不保!等见到魏侯爷一切自明。&rdo;
这话她只是有备无患,却不料小宝此时确实是在生死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