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心动,陆幽趁机抛出了自己的真正意图——他要周宗时刻关注着秦家的动静,一旦有风水草动,立刻向他禀报。
而且更重要的是,陆幽还告诉周宗,内侍省在秦府内部安排有“暗桩”,一旦柳泉城里头有什么风吹草动,周宗也必须保护暗桩的安全。
这些要求听起来并不是特别困难,至少周宗并没有露出困惑的表情。
更何况陆幽还给了周宗一笔不小的赏钱。揣着沉甸甸的银袋,周宗双眼发光,仿佛已经看见了一个自己从来不敢奢求的未来……
该叮嘱得都已叮嘱,在太阳落山之前,陆幽还有别的事要做。
他与周宗道别,准备沿着原路离开柳泉宫。刚走到一半,长廊间忽然起了一阵凉风,悠悠然将一片清新的菊花香气吹送过来。
有月曾同赏,无秋不共悲。如何与君别,又是菊花时。
陆幽蓦然想起了昨夜那间空如雪洞的小屋,或许一束鲜艳的花朵,可以短暂地照亮姐姐那忧愁的面庞。
心念一动,他就已经循着香气走出了五六步。
此刻虽然是秋季,但是皇家花园中草木葳蕤,一时间也看不出凋零衰败的意思。
陆幽拨开灌木走了几步,眼前刚跳出几朵明亮的金红色,耳边冷不丁地传来一声叹息。
有人。
他本能地站定了脚步,藏身在一株粗大的槐树后头,紧接着才发现面前五六步是一个池塘。池水的北边环着半圈游廊。
而那个发出叹息的人,正坐在游廊里头。
这人竟然与陆幽有过一面之缘,他虽然天生一张艳若桃李的绝世面容,只可惜此刻的神情却是惆怅苦闷;就连身形也枯瘦了许多,无力地倚靠在廊柱上,仿佛久病缠身。
……竟然是端王赵晴。
陆幽这才回想起来,听说清明节的夜宴之后,赵晴就被送往离宫休养,原来是到了这里。
看起来,他的病依旧没有什么起色。真是可惜了这样一幅美好的皮相了。
陆幽正在感叹,忽然听见游廊另一头又传来脚步声。稍过片刻,果然又有一名男子信步走来。
只见此人身形挺拔高大、容貌俊魅,虽然衣着朴素,但是举手投足之间,竟然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贵气。
赵晴循着脚步声抬起头,满面的愁容瞬间一扫而空。
“雨愁。”他亲热地唤着那人,“我好想你。”
名为雨愁的男人,走到赵晴身后,捧起一缕散落在肩头的长发,竟然贴着唇轻吻了一下。
“所以我来了。”
“来了就别走了……”
赵晴急切道,长睫下的美眸一眨不眨地与男人的双目对视。
“……这里太安静了。静得,简直……简直可以听见我自己腐烂发臭的声音。”
雨愁没有立刻回应,他的手从赵晴的肩膀滑上了脸颊,轻柔地揉捏着赵晴的太阳穴。
“你在想念小泽?没有他,这里的确冷清了些。”
“……你胡说!”
赵晴陡然激动起来:“我为什么要想他?我为什么要想他?他是我的谁,他究竟是我的谁?!”
骤然响起的声音,在寂静庭院里回荡着,同样冲击着陆幽的思绪。
小泽……莫非说得是赵晴的儿子,大宁朝皇孙赵戎泽。也是唐瑞郎的二姐唐曼香难产所生之子。
可明明是父子,提及赵戎泽的时候,赵晴又为何如此反应?
陆幽心里咯噔一下,思绪已经不由自主地滑向某个黑暗的方向。
“季卿……别闹。”名为雨愁的男子,一手抚着赵晴的后颈,同时低语道,“这里凉,我们回屋去。”
说也奇怪,刚才还双颊泛红、激动不已的赵晴突然安静下来。他温顺地低下头,向后靠在雨愁的怀中,任由男人将骨瘦如柴的他轻松抱起,然后转身朝着游廊尽头走去。
陆幽屏息静气,又等了很久才从藏身的地方出来。他早将摘花的事抛到了脑后,快步朝着宫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