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偏殿的情况,和云珠预想的也大差不离,她的心里还是有几分满意的,将一直放在手中的包袱递给春杏:“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一点念想,这边交给你了,你找个地方收着吧。”春杏恭敬地将包袱接过,打开看见里面各色的金银馃子也不惊讶,虽然按制而言,秀女进宫是不许带什么东西的,和家族的银钱往来更是禁止,但像他们这种内务府家族,找人通融通融带点黄白之物倒也不难,毕竟谁都知道宫里这些人跟红顶白的,没有这些阿堵物,总得受些磋磨。包袱不大,里面的东西也不多,没多长时间便归置好,此时正是正午时分。夏荷端过来一个四层食盒,笑意盈盈回禀:“格格,小季子刚刚去将我们宫里的小食提了回来,现在还热着呢。”说着便将食盒打开,将里面的碟子一碟一碟拿了出来,直拿了四碟才打住。此时正是正午时分,若放在上辈子,正是吃午饭的时辰,但清宫里没有午饭这个概念,中午的时候吃的是小餐,便是随便吃点点心罢了。春杏早已机灵地服侍着云珠将手洗净,又将她的袖子挽起,引着她在桌前坐下。桌上放了竹节卷小馒首、匙子饽饽红糕、蜂糕、豆尔馒首螺蛳包子。小季子跑得格外快,这几碟糕点尚在冒着热气,和冬日的寒冷相碰触,冒出缕缕白烟。云珠一大早便进了宫中,一口水都没有喝过,早就饿得饥肠辘辘,拿起锡制的筷子,夹起一个饽饽放入口中,面皮喧软,咀嚼几次带着淡淡的回甘,不愧是宫中大师傅的手艺,很是愉快地吃了起来。“小季子做的不错,当赏。”漱过口后,喝着茶云珠笑眯眯地说道。小季子一直在门外等着宣召,听见这话,赶紧勾着腰小跑进来,跪在南梢间门口:“谢主子赏。”云珠看了一眼春杏,春杏立即明白了过来,从钱匣子里拿出一个小块银锭,待云珠点头后,便将这拿给了小季子,换来小季子的不断磕头。“行了行了。”云珠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正色道:“我们关起门来过日子,没事不用经常下跪,我也不讲究这个,只要你们用心当差就行了。”“是。”小季子揣着赏银,乐呵呵地跑了出去。小食后便到了歇午觉的时辰,在外面转了大半天,云珠确实是有些乏了。云珠坐在梳妆台前,夏荷将她紧紧扎了一天的头发散开,慢慢地梳着头皮,恰到好处的力度按揉地云珠昏昏欲睡,很快便躺到床上睡了过去,一点也没有她原以为的进宫后的忐忑不安。一觉醒来,推开身上压着的大红锦缎富贵连绵纹样被子,再掀开百子千孙床帐,便见到原本便昏暗的卧房更显昏沉。“格格。”夏荷将在小茶炉上温着的茶水递给云珠,云珠靠着床帷浅浅啜上一口,温热的茶水顺着入腹,缓解了口干舌燥之感,也驱散了沉沉的睡意。“什么时候了?”“禀格格,申时了。”夏荷看了一眼日晷,回到道。“嗯。”云珠咕哝了一声,看着天色,便更衣出来。也是很巧,云珠刚收拾妥当,延禧宫那边便派了人过来。来的人还是呐喇氏身边贴身服侍的大宫女莺莺。“莺莺姐,您怎么来啦,有什么事您尽管叫个跑腿,奴才保证给您办得妥妥当当,怎么还麻烦您跑上一次。”远远看见莺莺从前殿过来,小欢子便赶紧走到宫门前迎了上去,虽然说呐喇氏也只是格格,但她康熙六年便进了宫,这些年来又颇得圣宠,膝下还养着阿哥,谁都知道呐喇格格晋封,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如果不是仁孝皇后薨了,呐喇格格早便不是格格,更别说这次选秀,太皇太后还让她帮着操持,真真的前途不可限量。现在宫中能和呐喇格格相比的,也只有马佳格格了。因此这些宫女太监们,对于呐喇格格宫中的人,总是格外客气些。“你这猴子,就你机灵。”莺莺噗嗤笑了出来,心情很好地说道:“是我家主子有事吩咐,这可不能随随便便行事。”“你家主子呢?可方便求见。”“姐姐您且等片刻,容奴才通传。”说完小欢子便一溜烟地跑了进去。云珠早在小欢子说话的时候便坐到了正厅,琢磨起呐喇氏的来意,但线索太少,也想不出来,思索片刻后,还是放弃,决定还是等着听莺莺的来意。莺莺也是个爽利人,和云珠行礼后干脆利落地将呐喇氏的意思说了出来,原来回绝“格格。”云珠的迟疑让莺莺格外不悦,自先皇后去了后,作为得宠的呐喇氏身边的大宫女,最近一年在宫里就没有人将她晾过这么长时间,她一路走来,永和宫前殿住着的那几位格格,可是一听她的话便毫不犹豫地同意。难道眼前这人,真这么不识趣,要拒绝自家格格不成。想到这,莺莺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使劲拉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意:“正好,永和宫的几位格格明儿都去延禧宫,有人作伴也不寂寞。”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们格格那儿事多,还请乌雅格格尽快定了,奴婢好回去复命。”话语中隐隐含上警告之意。趁着莺莺说话的功夫,云珠得出了结论,先去延禧宫,再一道去见太皇太后,这事不可为。“莺莺姑娘,真是辛苦你大冬天的还跑上这一遭,呐喇姐姐真是好人,担心着我初初入宫不知事,这么的关照,实在是感激涕零。”莺莺复又得意起来,她就说一个刚入宫的秀女,怎么可能拒绝自家格格。“呐喇姐姐对我如此关照,我真真不知道如何感激是好。”云珠擦了擦眼角挤出来的泪,接着说道:“但礼不可废,在家里的时候阿玛和额娘就教导我,我们全家都是万岁爷和主子娘娘的奴才,进了宫一定要服侍好主子,主子娘娘虽然不在了,对她的敬重也不能少半分,我想着既是进了宫,自然得去给主子娘娘磕个头,就算不能在她的梓宫前磕头,能去她生前住着的宫殿磕个头,也是我的忠心。”虽然说对于清朝这等糟践人的制度,云珠心里并不认同,但不得不说,这个借口是真的好用。毕竟,别说莺莺了,就算是她的主子呐喇氏,也说不出云珠的做法不对来。任是呐喇氏再轻狂,也不能指责云珠给仁孝皇后磕头做得不对,甚至还要咬着牙夸奖她的忠心。果然,云珠的话刚说话,莺莺的脸上便一时青一时白,明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拉长着脸说道:“格格忠心可嘉,奴婢必然将这和主子禀告。”“天色不早,宫门快下钥,奴婢便先告退。”僵硬地行完礼,莺莺快步走了出去,虽然步伐还是按照宫女的标准没有迈得太大,但迅速远去的背影还是显露了她的狼狈。云珠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好像她刚刚没有回绝宫中最受宠格格的橄榄枝,伸个懒腰,无事了春杏和夏荷担心的眼神,冲着小季子招了招手:“晚膳是什么时辰?”小季子忙忙说到:“禀格格,宫中申时用完善,奴才早从膳房里将晚膳提了回来,看着莺莺姐姐在这里,便先放在茶水间里温着,免得凉了。”云珠满意地点头,吩咐摆膳。虽然接触时间还短,但小季子也看出来了,这个主子不是一个苛待人的,边将碟子从盒子里拿出边念叨到:“主子您今儿可是赶上了好日子,前面在册封太子爷,太皇太后老人家心中高兴,吩咐给后宫的主子们也加餐,添了好几道分例外的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