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不知多久,湿热变成潮凉,浅浅的啜泣声也平复下来,孟珩吸吸鼻子吩咐道:“纸。”
他失笑,赶紧从床头递过去,等他自己打理好了才探出头来。
挺大人了被小伙子几句话给说得掉眼泪,孟珩到现在还脸热,偏过头去不看他。
他脸上全是压出来的红印子,大概是刚哭完的原因,鼻头和耳廓也红红的,看得谢泽心猿意马,死活央求他转过身来。
孟珩不肯,他就凑过去看,身子都快压到人身上,给孟珩气得都记不得羞了,瞪着他骂道:“你要疯是不是!滚下去!”
只是骂人的不知道,他这番模样看在谢泽眼里,那就跟吸人精气、欲拒还迎的妖精没什么两样。
谢泽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抱着孟珩安抚,最多也就是亲一亲他,然后就可以等着听他哭诉委屈,可是孟珩太诱人,他想先打一炮再谈心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吧。
孟珩看出了他的鬼心思,先发制人握住作案工具,威胁道:“今天不想做,听懂了?”
那东西跟主人一样不知羞,还想要抬头,孟珩微微用力吓唬他,谢泽马上就龇牙咧嘴地说“知道”。
两个人拉上窗子,在床上支起小桌,摆着烟酒和零食,又将投影打开,随便选了个安静的文艺片。
这种片子不好拉赞助,拍得不太长,演员和导演也不知名,他们就看着,时不时碰个杯,然后继续看。
片子快放到一半时,孟珩点燃烟,缓缓道:“我有一种”
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到一半又深吸一口烟,片刻后缓缓吐出白雾,“被困住的感觉。”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谢泽的眼睛依旧盯着前方的幕布,他知道孟珩此刻并不希望被人看着。
“很多次我以为我自由了,但其实没有,我还在被控制。”孟珩说,“我高中的时候,以为我妈不会再管我了,因为她答应了。可其实她不过是换个方式来逼迫我完成她的要求,她不再明说,但如果我考得不好或者回家晚了,她就会摆脸色给我看,几天几天的不理我,直到我主动认错。”
谢泽低头抓起他手边的打火机,也深吸一口。
“再后来我上大学学画画,她不支持,高考后的一个暑假没理我,但那次我没改。后来我就从家里搬出来,我以为经济独立后我就会彻底自由,但也没有,我还是会在做每件事前下意识地想,如果我这样做了,我妈她会不会生气。”
他手上娴熟地将刚打开的啤酒倒进空的易拉罐中,只倒浅浅一个底儿,然后将烟头扔进去。
火遇水发出浅浅一声哀嚎,然后便结束了。
从罐口升起几缕烟雾,烟雾消散后,这根烟就彻底死去了。
“后来我开始跟自己对着干,我妈越是讨厌什么我就越玩儿什么,赛车也是那时候开始的。我每次回去她都冷暴力我,但是后面我不再忍,只要她不说话我就要讥讽她、惹怒她,然后再跟她吵架。我知道我把家里搅得一团糟,你知道吗有好几次,我哥都差点儿动手揍我。”孟珩说完垂头低笑。
他有点燃一支烟,不要命地深吸入肺,道:“也不怪他,我那会儿确实太没有分寸了,可能是那几年发疯也把我妈吓住了,她后面也不敢轻易招惹我,挺好的,我不回去,大家都舒服。”
他去拽谢泽的衣袖,让人看着他,二人相视时,他道:“你刚才说的话,我都记住了。但你说错了一点,我把我哥当亲人,可他也有亲人,他有自己的家。我从不觉得跟他一起就是家,我的家,也得有你。”
第54章第二房东
谢泽从来不觉得孟珩需要人怜惜,他足够优秀也足够强大,可真正亲耳听见他在平静讲述糟糕的经历后,最后的那句“家里要有你”时,情动之余也有疼惜泛在心尖。
“我爱你。”他揽过孟珩,细密的吻落在各处,起誓般重复着“有我爱你”。
话说开了,二人的隔阂与心事都随之消弭,谢泽再不满足只睡个素觉,桌子一搬,连电影都来不及放,就欺身而上。
孟至德没有走。
孟珩被他激怒,夺门而出的第二天致电孟乾,告诉他自己不会再帮忙,连带着这个家,他也不会再踏入一步。
孟乾在美国忙得脚不沾地,他知道弟弟不是无理取闹的性子,这么多年的相处,他用膝盖想都知道孟至德会说什么,只能头痛地安抚几句。
不过这样也好,有孟至德亲自坐镇,怎么也要比孟珩一个学美术的强。
倒是另一件事让孟珩更挂心,那天晚上谢泽无意的一句话,他第二天醒来反而认真想了想。
他趴在床上用手机计算器算账,谢泽做好早餐进来,朝着他的屁股轻拍一下,亲昵道:“干什么呢?”
他回头,给予一个非常严肃的眼神,当即给谢泽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又犯了什么错。
“你昨天说得对。”孟珩沉声道。
谢泽僵硬问:“我说什么了?”
“亏损。”孟珩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数字,抬头看向他,道,“冥店的亏损实在太大了,之前不算账还没发觉。”
谢泽一笑,道:“我还当什么大事儿——”
“怎么不是大事儿?”孟珩打断他,问道,“你知道最大的支出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