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铎却根本懒怠听他的解释,机械手指敲点着桌上的照片,轻松又恶劣地说道:“不过是些小玩意,这确实并不难。”“但如果真是我造的,我更想把它们一勺一勺地,喂进你们这些联盟高官的嘴里。”戴荣闻言愣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才继续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相反,我觉得你是最适合去调查这件事的人。”“我去调查这件事?”纪铎又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最为荒唐的笑话,他终于喝下了烈酒,目光带着醉意像是残酷的拷问:“我有时真的会怀疑,你们的脸皮究竟有多厚,才能这么恬不知耻地来找我帮忙?”戴荣在纪铎的暴怒中沉默下来,许久后才说道:“当年参与过那件事,毁掉你左手的人,都已经被送上了联盟法庭,受到最严厉的惩罚。”“那又有什么用?”纪铎非但没有被安抚,机械手捏碎了手中的酒瓶,带着玩笑意味的声音变得低沉又恐怖:“那场战争中,我失去的最无足轻重的东西,就是这只手。”“我为联盟战斗,联盟却背叛了我。”三年前,纪铎作为海亚的顶级战斗机械师,参与了联盟推翻帝国的战争,并带领军队接连获得胜利。却没想到在最后的攻入首都的战役中,却因联盟内部的派系斗争,被并肩作战的同伴出卖——“我对什么直播没兴趣。”“带上你的葬礼方案走吧,别来这里烦我了。”纪铎彻底失去了聊天的兴趣,将那带着大白花的价目表推进戴荣的怀里,完全是赶客的架势。连紧闭的店门都被暗轴牵引着,豁然敞开。但就在那一刻,原本应当空旷无人的门前,却出现了一只纯白色的棺木。夜风穿过街道,卷起枯死的叶片,堆积在白棺之前。纪铎若有所感地转身,深邃的眼眸半眯起,隔过戴荣定定地凝视着它。“是,那些事我无能为力,但是我却一直想要挽救什么,”戴荣放下价目表嘴唇嗫喏,拖动着已经不太灵便的腿脚,走到了门边,歉意地取下领口边的一只白玫瑰,放到了棺盖上:“我们从深海中,找回了他。”纪铎的瞳孔骤然紧缩,他沉重的马靴踩碎了酒瓶,大步走到了白棺前,静默地伫立着。然后抬起双手,冰冷机械臂深深嵌入绷起的肌肉中,用一把锈刀将那棺盖与白玫瑰猛地撬起——时间几乎在此刻静止了,躯体残缺的机械人偶,安静地躺在黑色的天鹅绒中。那是纪铎一生中,最完美的作品。银色的长发几乎铺满了整个棺底,类似于瓷质的肌肤,尽管在深海中被侵蚀了多年,却仍旧带着无法忽视的光泽。他的一半面容完好,是倾注了所有爱意才能捏造而成的美貌。可惜另一半面容被残忍的打碎,裸露着可怖而冰冷的骨骼机械。他的身躯也是同样的状态,几乎随处可见裂痕与断截,腿部的肌肤碎裂殆尽,一双手臂都堪堪只附着着零星的瓷片,显得凄惨又狼狈。纪铎缓缓地俯下身,温柔地抚过这机械人偶上每一道裂痕,而后双手轻轻地捧住了他的脸庞,与那冰凉的额头相抵,低声唤出了他的名字。“银珀。”戴荣毫不意外地看着他对这机械人偶的痴迷,却很是遗憾地说:“我们将他打捞上来后,用了所有当年你常用的设备,却始终无法将它唤醒。”“也许他的系统,已经损坏了——”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震惊的看着,整个联盟研究院耗费了三个多月的时间,实验过各种办法后都毫无反应的机械人偶,在纪铎的臂弯间胸口微微泛起光。那银光宛若电流般,迅速在他的躯体巡回,破损处迸发出激烈的火星,但纪铎却毫不躲避,依旧将托着人偶纤细的身体,将他抱在怀中,期待地注视着他紧闭的双眼。“宝贝,该醒了。”无数精密的系统,飞速识别着他唯一认同的指令,可就在即将解开了最后的权限禁令时,戛然而止了。纪铎很快意识到了不对,一手搂着人偶,抬起头来,目光晦暗地看向棺前的戴荣。戴荣的额头上已经溢出了汗水,但他的目光勉强保持冷静:“研究所为了防止他被别有用心的人盗走,就在他的系统表层加了一道锁。”“只要你同意参加游戏,研究所立刻就会解开电子锁,”说着他从手中的文件夹中,又取出了最后的筹码:“或者你至少先看看这个。”纪铎脸色发黑地放下了银珀,向着戴荣步步逼近,戴荣拿着文件,脚下却无意地围着白棺躲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