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叔做了芥菜贝螺汤,清蒸白灼鲜虾,酱油白斩珍珠鸡和烤生蚝,大家一起给梁千里庆祝。伙计禾仔给他到了一杯酸梅汤:“来,千里,都到省里学写字了,今年春节店里头的春联你就包了吧?”梁千里大言不惭:“好的呀。”许子娟“哟呵”一声:“口气可真够大的,八字还没一撇呢。”“千里喝什么?”“我喝健力宝!!”吃完饭,平姨偷偷将小孩拉到灯下,往他手里塞了一个鼓鼓的红包:“千里第一回到城里,拿着这个买点零食吃,那边东西贵,不够再来问平姨要。”梁千里一怔,推回去:“不用不用,谢谢平姨,阿婆给我零花钱了。”平姨脸一板:“阿婆给是阿婆的,平姨给平姨的,拿着。”梁千里并不是梁本清许子娟的亲孙子,是两人回老家时在村口发现的弃婴,但店里的人都把他当自个儿家的疼。而且,小孩儿这性子,没法让人不疼他。梁千里推拒不过,把红包塞进口袋,大人们在打麻将,他转到厨房帮禾仔洗碗。禾仔把烟灭了:“千里,城里怎么样?”梁千里蹲下来玩洗洁精的泡泡:“挺好的。”禾仔光着膀子,露出矫健的肌肉:“交上新的友仔友女没?”梁千里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还不算吧。”还不算?禾仔看他一眼,笑了:“这么复杂啊?”梁千里摇头晃脑,煞介其事地说:“城里的人就这么复杂!还挺难琢磨的。”禾仔乐了,又问:“那你跟哥说说,什么叫还不算?怎么难琢磨?”梁千里也不知道林霜影她们是不是想跟自己交朋友,反正看萧厉那个样子不像是想。至于普通班的同学,暂时也还没认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就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啦。”“没事儿,多着人稀罕咱们千里呢,”禾仔把手上的泡沫冲干净,“过来,哥给你看个东西。”梁千里伸头,是一沓厚厚的报纸,切得方方正正。习字早期不宜用宣纸,报纸的酸碱性和韧性不容易晕墨,他正愁去哪儿收集那么多报纸呢!梁千里激动道:“都、都给我吗?”禾仔笑:“不然我用它来给灶台起火吗?”梁千里突然握住他的手,郑重表态:“禾仔哥,以后我每天帮你把牛奶送给便利店的多多姐吧!好吗?”禾仔心事被戳踹,脸色一变:“别瞎说,人小鬼大。”“不打烊”离家里没多远,步行二十来分钟,梁千里走在中间,两边手一边拉着梁本清一边拉着许子娟,三人慢悠悠地晃荡回家。亮汪汪的月光照了一路,梁本清和许子娟不知因为什么事又拌起嘴来,梁千里没听懂。许子娟阴阳怪气地呲老头子:“照你这么说,李家那小子小没考上就叫毁啦?现在都什么时代啦?还唯读书论!老古董!”梁本清“嘿”了一声,不服气道:“许老师,亏你还是个人民教师,这我就要跟你好好说道说道了,现在什么时代?知识的时代,我不是说不读书就没出路,可没读书就是容易吃亏走弯路嘛。”说着又低下头晃晃了梁千里的手臂:“咱们千里可要好好读书啊,你要是敢学你小李哥不读高中就去打工,阿公可饶不了你。”许子娟翻了个白眼:“扑街噢!跟你这个老古董说不通!”啊这……梁千里无语,现在他们学前班里的男生女生都不这么吵架了。他叹了口气,挣开左手,蹲下捡拾脚边的紫荆花。花瓣的淡紫色还鲜嫩光泽,叶筋脉络清晰,根部沾着夏夜里的露水,应该是刚刚从树上掉落。梁千里托在手心里打算送给许子娟,想了想,还是笑眯眯地给了梁本清。梁本清怔了怔,懂了,接过那朵花,咳了咳,递到许子娟面前:“行叭,许老师说得也没错,是我目光短浅,许老师赏个花也赏个脸吧。”原本还被气得上头的许子娟被这爷孙俩弄得哭笑不得,接过花别在梁千里耳根上:“戴着,不许拿下来。”“……”,梁千里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惹得梁本清狂笑不止。许子娟没空天天送梁千里进城,好在李觉晓她们家是开点心店的,李涛每天早上开一辆面包车进城里送货,可以顺便接送梁千里。李觉晓打着哈欠下楼的时候,梁千里已经在她家客厅整装待发。李觉晓拨了拨狗啃的短发,眼睛困得睁不开:“梁千里,你笑我?”梁千里捂着嘴乐:“你叫什么李觉晓嘛,叫李春眠得了。”“就你会背诗!”李觉晓哼了一声,把她们家新买的录音机开到最大,“欢迎收听港音龙虎电台劲曲榜,今日主播和大家分享薛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