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辩不清,理不辨不明。
在反复的讨论中,现有四条道路的特点已经非常清晰。
虽然炎夏历来坚持“人格平等”这一原则,哪怕普通人在力量、现实地位上不及元神境修者亿万分之一的分量,但在人格上双方却是平等的,而任何妄图颠覆这一原则的,不仅是炎夏之敌,更是炎夏神龙之敌。
修行者之间自然更是如此,天资有好坏,境界有高低,实力有强弱……这都是客观事实,但这却不是强者肆意凌虐弱者,弱者卑躬屈膝、为奴为婢的理由。
由此更进一步,推而广之,选走不同的道路,也不能成为判断修行者尊卑贵贱的理由。
虽然,有些道路专为天才而设,有些道路则专为庸人所开,这是客观现实,但却不能由此便粗暴的将修行人也划个“三六九等”。
唐小棠也并没有因为自己这第一个“幻使”各方面都不如这些地仙境“正统仙修”,就生出低人一等的念头。
该争的争,该辩的辩,寸步不让。
可在这番梳理之下,她心中也不由得生出这样一种印象。
“幻使之修”如同地里的青草,如同田间的瓜果菜蔬。
“合道之修”则像是侍弄这些作物的农人,负责搞基建的工人。
“星修”则像是守卫国门,负责国防安全的军人。
“正统仙修”则是国人,相比于其他三道之修,此道修者拥有最高的自由度。
且上限最高,下限也最低。
最富、最强的修者中有他们,最穷、最惨、最无出路,混得连棵“草”都不如的,也是他们。
这无关于尊卑,只是客观的事实。
连她这棵“草”都这么想,其他人的想法自是不问可知。
章羽彤继续道:“这样的局面已经自发形成,道路已经被先行者们走了出来,我以为,我们有责任,有义务对其进行合理的维护。”
众地仙境修者都点头不已。
师绾暄却是带着不解的问:“那倒是很好奇,什么样的维护才是合理呢?”
章羽彤道:“现有的、已经自发形成的稳定格局,我们应该去正向加强,去巩固,而不是反过来,去摧毁,去重塑……哪怕是不管不问,任其再度归于散漫模糊,都是不可取的。”
师绾暄歪了歪头,道:
“你这说得有点玄乎,不过,大概意思我倒是听懂了。
譬如我们合道之修吧,直到现在,都被成就元婴,却又无望元神的修者视为一种退路,等而下之,不得已之下的第二种选择。
天赋才情都顶尖的,很少选择这条路的。
这就是现有的局面,也确实是自发形成,并没有谁强制如此,而是大家自发自愿的选择。
你现在的意思就是,将此固化为定则。
以后,便是真有天赋才情绝顶的人,也不能选走这条路,便是强选了,怕不是也要设下诸多障碍险阻,以阻吓那些后来人。
哪怕是彼时合道之修闯出了一番新天地、新局面,给修行人提供了一种全新的、更好地选择,你也不赞成这么做,对吧?”
她说话的时候虽然面上是笑着的,可这话中的“含刺量”却是非常明显了。
被她拉着手的唐小棠也是紧盯着章羽彤,“合道之修”都已如此,那定位更低,现在更只有她这一位代表的“幻使之修”岂非更加不堪。
若今天真定下了这种规则,那她现在是棵“草”,以后就得安安分分、永永远远只做一棵“草”了?!
世上岂有这样的道理。
在两人的逼视下,章羽彤却并没有退让,沉默片刻,便道:
“这道理,我以为非常简单……修为到了紫府境之后,便是凝结金丹,这是所有修行人都会依循的常识,而这常识,是大约三百年前定下来的。
那现在要是有人标新立异,紫府之后不结金丹,该走出窍神游,你们觉得如何?”
不如何,不过,这人多多少少应该是有些毛病的吧。
就像是有人给你端来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你看了看碗里那早在数万年前就由先民选种育种,一路从野草变成高产水稻,粒粒饱满的米饭,从野禽一步步驯化为家禽的鸡肉,你不屑一顾,哂然一笑,然后精心挑选了一株野草,道:“我不吃米,我吃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