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试装镜轻转了一圈,我盯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里面仿佛还残留着一点点惊慌和伤痛。中午被近臣叫醒时,我的神情着实把他吓了一跳,他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半天问,“你怎么又是这副样子?刚醒么?”
我知道是昨晚的梦对我的影响。这个世界上没有其他的东西,可以让我产生如此强烈的情绪。
“怎么样,好了么?”近臣轻轻敲门。我打开门,他看着我的礼服,嘴角渐渐弯出笑意,停在门口仔细打量我,又从四面的镜子中看垂在我身后的长长绸带。
我也回过身来。镜中女子纤长清秀,裸着双肩,松松的长发微微蜷曲着落于肩上,耳边的一缕结成发辫落于胸前,半掩着两条绸带打成的淡粉色蝴蝶结,下面层层褶皱直拖在地毯上,转过身,在腰际由绸带轻向上挽,坐下时便如法国十八世纪油画中贵妇们的长裙般微微隆起。我抬起头,镜中女子便回望于我,眼中映着莫名情绪轻轻流转。。。
“为什么你每天刚醒来时都怪怪的?”
近臣打开车门时问。
我看着他一身gucci黑色休闲西装,一手搭在车门上,袖口露出的一截白色衬衫上钉着一枚黑色纽扣,几乎是按照tomford打造的花花公子形象订造的,只不过双眼盯着我,眼底淡淡挂着询问,和这身衣服不甚相称。
我别过头去,“我以为toi之后你再也不会订那里的衣服了。”
近臣坐进驾驶位,一张脸上似笑非笑,“没的选择,难道你想让我穿你上次送我的?”
我白他一眼,嘴角却不由弯起一个弧度。去年圣诞节是我为了讽刺他过于时尚,买了一套设计的男士裙子送给他,惹得他的几位狐朋狗友每每拿这个狠狠取笑他。
想到这个不由自主笑出来,他看了我一眼说,“你少给我转变话题,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你每天刚起床时表情都怪怪的?”
“我做恶梦。”我看也没看他,“每晚都梦到你,所以起床时脸色很难看。”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就像见了鬼一样。”
“i’red。”近臣放弃追问。车子缓缓驶出停车场,才发现天已经暗下来了。
黄昏的淡红天色中,近臣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诡异一笑,“张总有没有给你什么暗示?比如,今晚要重点注意谁?”
“你当我妈是那些庸俗势利的中年妇女么?”
嘴里这么说,却情不自禁垂下眼,母亲昨天是打过一个内容比较特别的电话。。
那时我正躺在床上。母亲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声调沉稳而有威严,同时含有一点点的亲切,
“清言,”
我的耳朵自动分辨,唔,是从办公室里打来。这种官方声调里每种情绪的成分似乎都是计算好了的,完美不泄漏真正想法。每每让我坚定了意志,决不趟商场这潭浑水。
“明晚的酒会,你想去么。”母亲问道。
果然是人戏不分了。刚对亲女儿使用官方的声调,又为我做了决定后,来特意问一下我的意见以示民主。在收买你手下的员工么。我要是再不出声,母亲结尾时会不会对我说,陆小姐,多谢合作。
我不由笑出声来,“妈,不用每次都提醒你了吧,我是你女儿。”
母亲意外的沉默半晌,却最终没说什么,直接步入正题,“我已经让近臣陪你去,不过,不要因为有他就只在酒会上坐着。”
果然是母亲大人,我坐直身子想,知女莫如母。那么,为什么这么重视这个相亲宴呢?想到“相亲宴”三字我轻轻吸气。。。只听那边母亲继续说,
“今天我和杜总裁第一次会面。他比你大六岁—”
“妈,”我忽然打断她。
她一笑,竟没理会我的话,自顾自平平稳稳说下去,“他年轻,却极有远见,”母亲停顿了一下,“算是我见过的,你们这一辈人商场中最出色的一位。”
我挑眉,忘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能让严厉的母亲如此称赞,我倒是想见一见那位杜二公子了。
“好吧母亲大人,我会去的,”默默等了数秒后我开口,“如果有缘,希望可以和杜二公子成为像近臣那样的好朋友。”
官方语言么,我毕竟是跟您学了那么多年了。
母亲莫测一笑,继续忙她的工作去了。
“怎么神情恍惚的?”近臣伸出一只手来在我眼前挥舞,一脸看笑话的神情,“难道张总真的给你派下任务了?”
我不理会他,径自打开上面的灯,拿起挂在车后的银灰色衣罩,上方露出的木制衣挂上写着大大的“l”几个字母。我看看身上的衣服,这才注意到正是美国w杂志封面上l的那套经典礼服。
不由暗暗皱眉,“karllagerfeld是不是给你每月开回扣?这么不遗余力的支持人家的生意。好像每次给我选衣服都先去看l?”
“清言,”近臣看了我一眼淡淡说,“你还真是不懂得自己l的经典形象可并不是适合所有人的。你难道没发现,你那个深山古墓一般的死样子其实很能表现这个系列幽静飘逸的主题?”
“深山古墓”,“幽静飘逸”?我压下翻白眼的冲动。“i’。”
看了看我的脸色,他忽然笑得一脸奸诈,“张总今天已经把你交给我了,要是想在晚上利用我呢,现在就得听我的。这套衣服是我千挑万选,早早就从巴黎订过来的,奉张总之命为今年夏天的某个‘重要场合’作准备。唉,差点就倾家荡产啊。”
倾家荡产?我轻笑,“众人皆知近臣公子的财产由欧洲一流的私人银行打理,此类私人银行要求的最低资产为2500万美元,又怎么可能为一件小小的l礼服倾家荡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