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个蔡姑娘脸上只有一种神情,那就是面无表情,杨晞羽不免怅然,若是蔡姑娘面上的神情丰富一些,她就可以看得更久了。
略一失神,杨晞羽的注意力一不小心被其他的东西勾走了。她的视线移至蔡竹君的鬓角,她一边看,一边抬手擦去自己脸颊旁落下的汗水。忽然一怔,杨晞羽发现了一个很不解的问题,为什么同样是在太阳底下站着,她流了这么多汗,而蔡姑娘一点汗都没流?
而且她站在这里这么久作甚?都快两个时辰了,一动不动的。自己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直叫了,她不饿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连眼皮都不眨的。
她不会死了吧?杨晞羽被自己这横空出世的想法吓得一哆嗦,她好不容易才遇上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蔡姑娘,这才看了几眼,就要看不到了么?不行不行!杨晞羽大惊失色,她抬起颤抖的手臂,朝着蔡竹君鼻翼间探去。
一动不动的蔡竹君已然木化,此时她的身子有九成已化作了青树,只不过依旧是人形,外人皆看不出。敛息静止,她并未无所作为,而是吸收着落在她身上的烈日之光,蓄起,以灵气储之。
正如杨晞羽所猜想,蔡竹君非常人。她身上存在二性,既有人性,也有木性。人性可进食、行走、言语人能做到的,她亦能做到。木性则至灵,有着人性永远都达不到的灵力,比如操纵藤条与地茎,比如吸收烈日之光与甘霖之水,化为灵气
她是树棺七卫中的一个,只是她与它们不同。树棺人的木性大与人性,不能言语、思考,如今被人操纵,已是傀儡。而她,则可以自如地在木性与人性间转化,有自己的记忆与神思,知人情世故,善恶分明。
她本不必在苏州城停留,只不过身上有伤未愈,又遇上了连日的阴雨,体内的灵气不足以支撑行路与疗伤,只好逗留以人性修整。
木化采集之时,蔡竹君的大脑亦能思考,她在脑中规划着往后的行程。今日出了太阳,好生采集几个时辰,要先用以疗伤。若伤势未愈,就算她抵达北境护在夏清舒身旁,也无法抵挡其余的树棺人。
往日行路,她皆是借以木之藤条于树林间穿梭,若往后驾马而行,倒是可以节省不少的灵气,未至半途,她的伤会养好,她便无后顾之忧了。
思考了大半,一只朝自己脸庞不断逼近的手打断了蔡竹君的思路,眨眼之间,她身上的木性退去了大半,四肢百骸通畅无阻。
倏而一睁眼,弯起的食指离蔡竹君的鼻翼还有二寸距离时,被吓得顿在了原处。
“蔡姑娘,你你你没死啊!”一激动,杨晞羽连话都说得不利索了。
“我好端端的,为何会死?”蔡竹君冷冷道,眼眸眯起,里头射出寒光。
“可是你一动未动,连眼皮都不动呢,让我好生担忧。”杨晞羽收回手臂,直白道。
“我方才只是静息而立,修身养性,并未有什么危及生命的危险。”
杨晞羽呼出一口气,微微笑道:“是我误会了,蔡姑娘莫要见怪。”
蔡竹君转身,背对着杨晞羽道:“我不见怪,我要回房歇息了,杨姑娘也回去吧。”说罢,她便朝着昭月居的厢房走去。
“蔡蔡姑娘,蔡姑娘。”杨晞羽还想多与她说几句话呢,急忙地连声唤道,她想追上去,只是迈脚之时,她的脚底传来一阵酸爽的麻意,双脚纹丝不动,上身倒是弯了下来,小脸皱成了一团,嘴里冒出的音调忽高忽低,还不时夹杂着倒吸冷气的声音:“蔡姑娘等等我,我的我的脚麻了。”
杨晞羽抱着小腿,直接瘫坐在地上。
已行三步的蔡竹君忽然定下脚步,扭头。
杨晞羽见她回转,眼缝猛然睁大,眼睛里冒出了闪亮的光彩。
“我有事与你说。”蔡竹君不是因为关心她的脚麻才转身的。
“何事?蔡姑娘说便是。”杨晞羽一边拍着小腿,一边忍着酸爽的麻意道。
蔡竹君面无表情道:“明日我要离开此处,听说你这里有驰行千里的好马,可否卖我一匹?”
听到蔡姑娘前半句,杨晞羽的心跌落到了谷底,她们相识不过几日,她都没欣赏够呢,这么快就要分离?接着又听了后半句,杨晞羽眉梢挑了好几下。买卖?这是她所擅长的买卖呀,蔡姑娘要与她做买卖呢,是时候发挥一下奸商的本领了。
杨晞羽暗暗一笑,又吸了一口凉气,口齿不清地问:“蔡姑娘要去何处?”
“去北境军营。”蔡竹君将冰冷的眸光落在了杨晞羽的身上,心有不悦。
“那么远啊?”杨晞羽腿上的麻意缓和了好些,剩下一点,就让它自己恢复。她圈着手臂抱在膝上,仰头望着蔡竹君。
蔡竹君严肃与她商量正事:“杨姑娘,我自是知道远的,只是远近都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你只要表明你的态度,这马卖还是不卖?”
不行,坐在地上谈事太没有气势了,杨晞羽站起身子,伸手拍去衣衫后头沾上的尘土。待那些脏东西都被拍干净了,杨晞羽才清了清嗓子,换上商人常用的笑容道:“卖的卖的,蔡姑娘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蔡姑娘要买,我当然要卖的。”
蔡竹君前不久才从树棺里出来,隔世已久,涉世未深,哪里懂得商人的奸诈,她见杨晞羽脸上的神情甚是真诚,也没有怀疑更多,脸上的紧绷松了些:好,你开个价钱,卖我一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