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南城门之外的陵南江边,有一座大港,也是长安这座天下首城的命脉之一。
长安港。
港湾之中,能停下大型船只数百支,小型船只不计其数。
清晨,若晨雾未散,看长安港甚至会有一种在看海湾大港的错觉。
官船占三分之一,这个官船指的是排除掉兵部等一些特殊部门后的官船,因为这些特殊部门,有属于自己的港湾,并有重兵把守。
秦楷一家人定的就是一艘官船,能容纳五百人众的船舶,甲板之上的房间,更是少之又少。
好在现在执掌布坊明月坊的言若青,是个小富婆。
这趟官船,可直达宛州城,是往来商客首选之船。
秦楷本以为在这里不会再遇上什么人,却不想遇上了一个他从未想过的人。
“秦捕头,到了宛州城,可还需要仵作?”
那位生在梅花县,长在梅花县,这辈子都没出过长安的仵作,出现在了这里。
陈仵作轻轻捂着秦楷的手,“谢谢你秦捕头,这一年没少受您照顾,户房已经把欠我的俸禄发下来了,每年都会这样迟些,今年还比往年迟了半个月。”
年过半百的老人塞给了秦楷一袋沉重的袋子,里面是他过去一年的俸禄,“都是去明月坊先开的支,我心里都有数,不过老头也着实没多少钱,还差一两三钱,若还能遇见秦捕头,我再还给你吧。”
秦楷没有拒绝,收下了这个老人所有的积蓄。
这不仅是这位梅花县仵作的所有积蓄,更是他的尊严。
从前,他没什么尊严,因为病重的老伴,到处借钱,又因为这个特殊的职业,处处碰壁。
一年前,梅花县来了个年轻的捕头,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老仵作并没有什么感觉,继续做着自己的活。
梅花县这种县城,尽管是长安属县,依旧是没有仵作之位的,多为百姓兼任。
如若没有,再遇命案,需要向上级衙门京兆尹府借调。
如果有,那就让百姓兼任,一具尸体领一次工钱。
第一次遇见陈仵作的时候,验尸结束,秦楷没有看到他去户房结账,而是默默的离开。
秦楷去户房看了看,居然已经给这位老人挂了将近一年的账,这样的事情已经成为了常态。
听户房的人说,陈仵作家里还有个病重的老伴,所以生活并不如意。
之后再有命案需要仵作,事后秦楷都会让老人去明月坊挂账。
头一个月老人脸皮薄没去,后来实在是拗不过老伴的病,硬着头皮去明月坊挂账。
自此,这位老仵作深深地记住了一个年轻的捕头。
这个世道,像这样热心肠的人已经不多了。
秦楷拉住正准备转身的陈仵作:“我想,我还是会缺一个仵作的……月前五两,做我的个人御用仵作,陈大爷你考虑考虑?”
老人眼中饱含热泪,“我也想离开长安,去看看这个天下了,只不过一个月五两,会不会太多了些?”
秦楷盘算着,“稽查司郎中,从四品官,俸禄不低的,能付得起您的工钱。”
最后再无一人来送行,本来秦楷以为会有那位还算是朋友的京中新贵。
他并没有出现,兴许是忙于公务吧,昨天也没见到他,估计他今天不知道我要走吧?
秦楷笑着转头走上船。
人来人往的长安港中,众人让出来了一条道,一个秦楷觉得不太可能出现的人出现在这里。
新任的吏部侍郎诸葛谨言,他手里好像还拿着一份文书,他的身边,只跟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诸葛谨言来到秦楷的面前,把文书递给秦楷,“吏部的任命文书,宛州上折冲府果毅右都尉,秦将军失去了京官,得到了一个地方实权官职,不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