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的不是喜欢,而是发现喜欢的过程!一旦发现了,对方的一点一滴,举手投足,都息息相关了起来。
不知在那殿门外站了多久,只记得太阳出来了,晨光洒在窗棂上,有叫早的宫人进来,轻轻扣了几声门。
拂羽僵硬的挪动了一下,他想走,又好像被钉在原地一般死活动不了。
殿门朝里拉开,宣离一身轻快的从里面走出来,出来的一瞬,拂羽抬眼去看他,那人刚好也看过来,视线在空中撞个正着,而后宣离突然笑了,就朝着他的方向,拂羽惊慌的往后退了两步,喃喃道:“你能,你能看见我?”
那人没有回答他,只是往前走了几步,拂羽心脏鼓动不堪,他看着宣离一步一步走近,在两人相贴的瞬间,宣离穿过他的身体,弯下腰去看台阶上放着的一盆海棠,他朝着站在一边的宫人说:“开花了,果然是有效果的。”
穿过身体一瞬的感觉还在,哪怕不疼不痒,拂羽感觉自己好似被生生被劈成两半一样,他听见他说:“晚些再去叫吧,让她多睡一会儿,我先进宫了。”
拂羽亦步亦趋的跟着人,浑浑噩噩的走,无数人穿过他的身体来来往往,视线始终都在不远处的人身上,他站在朝堂上,他便也跟着站在朝堂上,他上了马车,自己便也跟着上了马车,他牵着心爱女子的手一同喂那池子里的鱼,他便站在一旁茫然的看池子里的鱼,他偶尔会与他碰上视线,这让拂羽不止一次觉得,他是能看见自己的。
就这样一直跟了几天,日头上来又下去,那日他一个人坐在堂前喝酒,屋外飘着小雪,宫人托人来问,他淡淡的摆了摆手,说一会儿再过去,他就一个人坐在那儿一杯接一杯的喝,直至将酒壶里的酒全喝光了,喝的脸颊微醺,整个人摇摇晃晃,他突然侧过身来看着拂羽,眼神迷离片刻轻轻笑了,“你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拂羽一怔,下意识的回头去看自己身后,大喜过望的往前走了一步,那人突又开口,声音含含糊糊,低喃一般:“都过去了,过去了。。。。。。别再跟着我了,我们已经过去了,我。。。。。。呃”他打了个酒嗝,“我不喜欢你了,不喜欢了。。。。。。”
随着这一句话,眼前富丽堂皇的梦境猝然开始坍塌,碎片一块一块打在拂羽身上,他一瞬有了实体,任凭破碎的房梁碎木砸在身上,眼前的人早已消失不见,唯有他还呆呆的站在原地。
他从混沌中惊醒,晨光穿过眼睫投进他眼底,他还是睡时那样,歪斜的缩在藤椅上,脸上冰冰凉凉的,好似清晨的露水,他伸手抹了一把,腥咸的泪水沾了一手,并且仍在源源不断的往出涌着,胸口盘踞的痛感还在,他不敢回忆,只匆匆忙忙将脸上的泪擦干,从藤椅上下来。
他小心翼翼的叩了叩殿门,没有人回应,他推门进去,一切如旧,又退出来,今日的上梧宫似乎格外寂静,连坤沅都不知去处。
他去尘池洗了一把脸,照着池水将自己的头发束好,而后沉了沉气,开始今日的修炼。
他很快入了定,整个人轻轻的漂浮在水面上,淡淡的金光浮在身上,纹理一般刻下印记。
上方写着——天元两千九百九十九年严月望日。
而后又是恍恍惚惚的几日,拂羽被噩梦缠着一日都不得闲,他终于感觉自己不能再等了,得像个办法出去。
宣离醒在一个荒山里,他睁开眼睛,盯着头顶上方灰蒙蒙的阳光很久反应不过来,这是哪儿?
脑袋下方是一块尖锐的青石,大约是磕破了头皮隐隐刺痛着,他伸手揉了一下,又将好不容易结痂的伤疤揉开了,手指上一时全是鲜血,他低头去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土灰,碎叶混着已经完全干掉的血迹交织在一起,宛若从这山里滚了一圈似的。
沉睡了许久的感官终于缓慢复苏,他浑身绞痛,四肢酸麻,他抽了一下舌头,嘴里苦的宛如吃了两颗苦麻,他撑住胳膊试图往起站,胸口猝然而起的疼痛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五脏六腑碎了似的,疼的他只能不住的大口喘气。
不知在原地挣扎了多久,宣离终于撑着站了起来。
身后躺过的地方血迹干涸甚至有些褪色,土灰在他周围积攒了小小一圈,看上去时日已久,他扫过山坡四围,草木枯黄,偶有薄雪,一阵冬日的冷风贴着地皮而来,他终于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冷,风顺着袍摆钻进他的里衣,顺着伤口一路冷进了骨子里。
他似是被这寒风吹醒了,茫然四顾的眼神清明了些,摊开手掌捂上胸口,然而胸口空空荡荡,连一丝热感都没有传来,记忆慢慢浮在眼前,他记起那一日,自己好似被人扎中了胸口,然后。。。。。。然后便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