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半,狸猫回家了。狐狸犬、鬣狗、猫和白狐都窝在自己房间里,谁也不露面。这个家向来如此,只有肇一个人待在走廊上学习。
他下到一楼,发现狸猫正在厨房喝水。看到儿子过来,狸猫显得有些吃惊。肇暗想,他多半是刚和蛇见过面,蛇跑到家附近的事他可能也知道了。
&ldo;这个给你。&rdo;肇边说边递出纸包。
&ldo;只是什么?&rdo;
&ldo;今天一个女人给我的,要我转交给你。&rdo;
听到&ldo;女人&rdo;儿二字,狸猫顿时脸色大变。
&ldo;你妈知道吗?&rdo;
肇摇摇头,狸猫似乎松了口气。
&ldo;大概是公司的同事吧,你就不用跟你妈提了。&rdo;狸猫轻晃了下纸包,脸色又是一变,看来已经发觉里面装的是录像带。至于内容,他心里应该也有数了。
&ldo;那么,晚安。&rdo;肇说。
&ldo;嗯,晚安。&rdo;狸猫答得心神不定。
肇假装回到二楼,实则躲在客厅门外偷听里面的动静。狸猫最近经常连卧室也不回,裹条毛毯就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他听到打开电视的声音,接着咔嚓一声,应该是狸猫把带子放进了录像机,但没多久就响起取出带子的声音,似乎只是确认一下录像带的内容。
&ldo;喂?是我。&rdo;过了一会儿,狸猫打起电话,&ldo;儿子把录像带交给我了。为什么刚才见面时你不跟我说……什么话,你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吗?万一被老婆发现了怎么办……哪有你这么乱来的,开玩笑也不是这种开法。总之以后别再搞花样了……知道啦,我会想办法的,你放心,她也巴不得要离婚哪……嗯……嗯,小孩的事不用放在心上。&rdo;
肇轻手轻脚地上了楼。
某个周日的早晨,白狐被送进了养老院。她似乎是前一天晚上才得知自己的命运。肇心想,她那晚对着佛坛念经到深夜,应该就是因为此事。那念诵的语调里充满了无可言喻的怨恨。
当天晚餐时,全家人难得地齐聚在餐桌前,因为要商量怎样处理白狐空出来的那间房。他们心里都很清楚,一旦家里有新变化,必须尽早提出主张才不会吃亏。
但这次的问题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狸猫劈头便说:
&ldo;我一直没有个可以安静工作的地方,那个房间就给我平常当书房用吧。有客人来的时候也可以作为客房。&rdo;
狐狸犬、鬣狗和猫登时沉下脸,表情分明在说&ldo;你从来就没在家工作过,要什么书房&rdo;。最沮丧的还是肇,好不容易有房间空出来,家中格局要重新调整,他本来还期待自己也能拥有一个房间。
&ldo;还有,&rdo;狸猫继续说,&ldo;刚才我看了一下壁橱,除了奶奶的东西,还塞了很多杂物。那里又不是库房,各人的东西要拿回自己屋里。&rdo;
鬣狗和猫都一脸不情愿。他们总是把自己房间里用不到的东西胡乱扔进纸箱,塞到白狐的壁橱里。狐狸犬也做过同样的事。
&ldo;我的房间柜子太小了。&rdo;鬣狗说。
&ldo;我也是。&rdo;猫随声附和。
&ldo;那就好好整理啊!该扔掉的扔掉,该收起来的收起来,这点事都做不到怎么行?&rdo;
鬣狗和猫的脸拉得老长。他们向来看不起狸猫,现在却被教训了一通,显然很是伤自尊。这两人的自尊可比体形庞大得多。
我也想要个自己的房间‐‐肇很想这么说,却死活发不出声音。到底是不是因为变声期的关系,他自己也不太清楚了。于是肇继续保持沉默,他心里明白,就算说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他们才不会给他单独的房间。狐狸犬只会冲他吼,说&lso;光会要这要那,还不先把书念好&rso;,鬣狗和猫只会冷笑,而狸猫多半会装作没听见。
上厕所时,肇在洗手台前照了照镜子,镜中依然映出一只爬虫类动物,但肤色有了点变化,稍微有点发黑,皮肤表面变得凹凸不平。
他对着镜子张开嘴啊了一声,感觉出声容易了些。
第二天午休时,肇被叫到教师办公室,班主任山羊和教导处的牛头犬都在等他。牛头犬单刀直入地问肇,大鲵他们是不是找他要钱了,肇一口否认。
&ldo;怎么会没有?&rdo;牛头犬晃着脸上的横肉,&ldo;有同学看到你在厕所给他们钱了。&rdo;
肇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当时还有目击者。看到他的反应,牛头犬似乎了然于心。&ldo;跟老师说实话,你借钱给他们了吧?&rdo;
肇点点头。
&ldo;这就是了。&rdo;牛头犬也点了点头。山羊没有做声,只在一旁听着。
&ldo;借了多少?&rdo;
&ldo;一千元。&rdo;
&ldo;还你了吗?&rdo;
肇微微摇头。
牛头犬再次点点头,语带批评地说:
&ldo;好,你可以回去了。以后如果不愿意借钱,不管对方是谁,都要明确表态拒绝。&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