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慕宸大概是知道自己这次做得太过分,并不多说话,只呆呆地任顾问墨摆弄他,顾问墨给他洗了一会儿,直把那担清水洗得乌漆麻黑看不出颜色,冷慕宸才变回以前的样子。顾问墨看他那样儿就知道吃了不少苦,当下也懒得发作他,只让他自己把衣服脱了乖乖休息,她不敢直接回冷府,趁夜色出了屋门,回了顾家。现在风头正紧,加上顾问墨也是太累,回去后直接把平安喊来,让他拿一套自己的旧衣服来,平安与冷慕宸身量都是差不多的,她又吩咐平安给重新做些吃食,等一切都准备妥帖,她只身一人拿了衣物并吃食往巷中的小破院而来。
她不敢耽搁太久,她怕这小子又跑了,她回到破屋里的时候,天色还早,天光才刚蒙蒙亮,果然冷慕宸是太累了,还在屋中睡得香甜,甚至这位御史府的公子哥儿还打起了鼾声。
她将衣物和吃食在屋中小破桌上放好,自己也不敢睡着,一手撑着头,坐在桌边假寐。大概是不知过了多久,屋外天光已经大亮,日光顺着唯一的一扇小破窗洒进屋内,似乎是被日光刺了眼,冷慕宸朦胧中呓语着醒了过来。他醒来后顾问墨也睁开了眼,所以他醒过来的一瞬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破屋中光线暗淡,顾问墨在桌旁坐着对他笑,面容和身形在暗中看得并不十分真切,橙色的日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折射在屋中形成几处暖色的光晕,屋子里很安静,但是冷慕宸突然觉得没来由地一阵心安,昨夜还有些疲惫和忐忑不安的心在这种氛围中突然变得踏实起来。
顾问墨看他醒了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于是拿出桌上早已经准备好的衣物递给他,看他接过后就出了屋子把门带上。顾问墨今天也是难得的安静,与往日见到他时的吵闹不同,关上屋门后也依旧没有说话。冷慕宸把衣服换好,也不知为何突然不想去喊屋外的人,他自己一个人主动将桌上的吃食吃了个干净,然后又躺回床上发呆。屋外的顾问墨呆在外面看天,她在想着要怎么跟冷慕宸说清楚这几个日夜的事,二人各有心事,又各有顾虑,一个在屋中,一个在院外,整个破屋安静地连掉下一根针也能听得十分清楚。
两人保持这种状态也不知过了多久,冷慕宸先沉不住气,顾问墨听得身后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背对着屋子微微一笑,转身进了屋内。
顾问墨依旧是在桌边坐定,她在等冷慕宸主动交待这几个日夜他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冷慕宸沉默了一会儿,深呼吸了一下,终于开口道:&ldo;我跟她私奔了。&rdo;
果然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下一句更是让顾问墨如是感到。
&ldo;然后她突然就不要我了。&rdo;说完冷慕宸直接号啕大哭起来,仿佛要把这几个日夜压抑的委屈都哭出来一样,顾问墨看着他哭了个水漫金山,眼泪像不要钱似的直往下掉,默默地叹了口气,认命地去屋外井中又打了一担水上来,准备给这位祖宗再洗一次脸。
好不容易等他哭完了,自己主动地拿着顾问墨的衣服往水果浸了浸,把脸洗了干净,鼻涕眼泪擦得到处都是。然后他自己深呼吸冷静了几分钟,终于开口认真讲起了这几天发生的事:
&ldo;几天前她来找我,她说她已经很努力地读书了,但是就是考不中,她的意思是叫我别傻等了,如果愿意就和她一起走。我本来是不愿意的,但是她说她马上就要离开了,再也不回来了,如果我不跟她走,以后就别再想见到她了。
我不想以后都见不到她,我就问她为什么不能再试一试,等过了明年科举再说,她却是半刻也等不得的模样,我话还未说完,她就直接起身要走,我看她真得走了,我也慌了,当时也没来得及换衣服,随手拿了些碎银子就跟了上去。我追上她后,她看我两手空空,就让我回去拿银子,我平时并没多少银钱,都是现用现拿,她一下子让我多拿些,我说我没有。她就又跟我折回,把我平时的首饰拿了不少,还要拿我爹传给我的首饰,我自然是不让拿,差点儿在屋中打起来,她怕惊动别人,也不敢太过分,但是除了我爹传给我的首饰,剩下的首饰都被她拿得差不多了。
我跟她出了府,出了府门后,我们就到了现在的屋子里,她说让我等着,然后她就出去了,接下来的两天都在这间屋子里过的,等第三天清晨的时候,她突然回来了,跟我说让我赶快跟她走,我们从巷子后面走的,刚走到巷子后方拐角口,我就听到后面一阵吵嚷,然后我当时回头一看,把我吓了好大一跳,一群人手里拿着家伙,正一窝蜂地拥进这间小破屋内,她根本连回头看都不敢,不由分说拉起我就跑。
然后我们没地方去了,因为这些人在到处找我们,我每次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都是一副嫌我多事的表情。&rdo;
第7章
一口气说得太多,冷慕宸停顿了会儿,顾问墨把从家里带的银耳汤给他倒了一碗,他一仰头咕噜咕噜都给灌了进去。冷慕宸喝得有些急,轻咳了两声,顾问墨站起身来轻轻给他拍了拍背,他道:&ldo;我好多了,我现在把剩下的事情都说与你知道。&rdo;顾问墨复又坐下,他继续讲道:&ldo;她带我到了京郊的山林里,我自小从来没在林子里生活过,林子里真可怕,又没吃又没喝的。我们白天就吃些林子里的果子,我知她不会打猎,我也就没说什么,夜里没地方住时,就只能找个枫叶多的地方躺着凑合着过一夜,这样来来回回地过了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