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女中毒太深,无药可救。
“姑姑正好来了,不若今晚留宿宫中如何?朕已吩咐人,将姑姑昔年在宫城中的居所收拾了出来,摆设都与昔年一般无二。”
说起这个,她身上的帝王气都柔和许多,甚而主动牵起了姑姑那双比自己粗糙许多的手,露出笑容:
“今晚,你我抛开其他,只以姑侄女论。”
文珠公主愣了下,迎着徐贞观那双晶亮中,带着少许恳切的目光,心底涌上一团暖流。
是啊,眼前的侄女,终归才只做了不到三年的女皇帝。
而这偌大深宫中,放眼望去,除了自己,又哪里还有半个徐家人?
如此想来,贞观在这京城,大概与自己在西域金帐时一般,都很寂寞吧。
两女脚下红热的炭盆中火焰跃动。
偏殿门外,乌云遮住阳光,又隐隐落下少许的雪花来。
纤薄的冰晶落在深红底色的宫墙上,就像一声叹息。
姑侄二人轻轻说着话,絮叨起各自小时候,说着埋藏在过去的,皇家难得的那些温馨时光。
虽说隔着辈分,但许是两个女人的经历,有着太多的相似。
都是被父辈冷落,都喜好读书,都曾于危局中展现出女子的手腕智慧,取得不凡成就。
两女过往虽感情交集不算多,但此刻说着话,却别有一份皇家亲情滋味弥漫开来。
“贞观,有些话本不该我来说,”
“你与那几个叔伯闹的不愉快,我在西域也有所耳闻。我知你苦,维持这局面不易,但皇家血脉彼此刀兵相向,终归愧对祖宗……”
徐贞观仿佛笑了笑,眸子里亲情滋味缓缓淡去:
“姑姑是来游说我的?”
“我只是不想闹得太难看。”文珠公主苦笑道:
“若你同意,我想着,年关将近,便由我出面,与你那几个叔伯都说一说,终归都是一家人,若能说和,何必……”徐贞观笑着摇了摇头,她缓缓抽回了手,眼神复杂道:
“姑姑,其实我曾经一度很崇拜你。”
文珠公主一愣。
徐贞观微微侧坐着,视线望向门外的深宫,轻声道:
“你嫁去西域后做的那些事,独自以女子之身,群狼环伺下,却能站稳脚跟,以至今日有这样的名声,曾令我很是敬佩。”
顿了顿,她忽然意味难明地笑了笑,说道:
“所以,当初玄门政变后,我被局势推着,稀里糊涂坐上了皇位时,便去找人问,打探你在西域是怎样做的,原想学习一番,但看过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我们并不同,甚而差别很大。”
文珠公主张了张嘴:“你……”
附庸。没错,就是附庸。其实你一直都是权力的附庸。
未嫁时从父,所以当年皇爷爷对你百般冷落,但你还是遵从了他要你和亲的意志,去了西域,而我不同,父皇要我嫁时,我不会听从。”
“你去了西域后,便附庸了彼时你那个联姻的夫君,虽其受伤很重,但他终归还在,只要在,就是一面聚拢旗下势力的旗帜。
你很聪明地利用了这面旗帜,强行给他续了几年命,而在此期间,你先后成了虞国在西域的边军,以及佛门法王的附庸。”
“姑姑啊,你从始至终,一直将自己摆在一个对更强的,掌握权力的人有用,有价值的位置上。
所以你看似在各方势力间游走,但始终还是在讨好人,这次也一样,你回到大虞,将自己摆在了亲戚的位置上,想要讨好我。”
文珠公主喉咙干涩。
想说什么,却再次给徐贞观笑着打断。
“没关系的,不用解释,我并不是说这有什么不好,若非我在修行上有天分,当初得到了太阿剑的认可,有着还算强大的修为,我甚至还不如你,姑姑你已经将公主这张牌,打的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