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靖对此并无意见。丁兰察将礼单折好,稍稍迟疑一下,还是道:&ldo;你府上那个沈先生,怎么处置?&rdo;
罗靖微微一愕:&ldo;大帅的意思是?&rdo;
丁兰察轻咳一声:&ldo;你是马上要成亲,家里放这么一个人,不合适罢?&rdo;
罗靖默然。丁兰察缓缓道:&ldo;碧烟好说。服侍你这些年,收个房没有什么。男人有个妾不为大事,惠丫头也是懂事的,不会计较。可是这个沈墨白‐‐如今好这一口的也大有人在,碧泉不也照样跟着你?可是这个沈墨白来历不明,又神神鬼鬼的……靠得住么?再说,碧泉是你的侍卫,他算什么?不是我偏向自家侄女,总是希望你们夫妻和睦,可这多一个不明不白的人,哪家的姑娘嫁进来,只怕也不会舒坦了不是?&rdo;
罗靖心里阵阵烦乱,道:&ldo;大帅,他如今无家可归,我若打发了他,他也无处可去。何况我说过让他来做我的帐房,现在……&rdo;
丁兰察皱了皱眉:&ldo;你现在连下人都没有几个,要什么帐房?外人看着也不像。&rdo;他知道罗靖的脾气吃软不吃硬,又放缓了声音道,&ldo;到底是我做的媒,虽然是我的侄女儿,嫁的不如意也要怨我的。既是无家可归,你让他跟了我去,到青州去做帐房,月俸从丰,半点也不亏待他,如何?&rdo;
罗靖低头不语。其实昨晚碧泉说那几句话,他已经明白了‐‐丁惠这一嫁进来,人人自危,碧泉这是在为妹妹讨个名份。他已经答应了碧烟,等成亲之后,就择个日子纳她做妾。至于碧泉,仍然是他的侍卫,这即使是丁惠,也挑不出毛病来。可是沈墨白算什么呢?要真说是帐房,确实太过好笑,管什么帐?他哪里有帐让他管呢?
丁兰察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心中也松了,趁热打铁道:&ldo;他去了我那里,你日后也能去看看。离得远,惠儿不会知道,也说不出什么来。&rdo;
罗靖沉默。其实从前他是没有想过娶妻的。一来人在沙场,谁知道哪一天就血溅三尺?何况南来北往,也没个安定的时候,娶了妻,往哪里安置呢?二来身边有碧烟碧泉,娶不娶妻,其实没什么分别。三来有他的父亲&ldo;榜样&rdo;在前,所谓&ldo;成家&rdo;,实在没有多大吸引力。少年时看着母亲脸上的伤痕,他也曾幻想过,将来他若是娶妻,一定会好好待她,绝不会动她一根手指头……只是年岁渐长,这少年的想法也就渐渐淡了。如今真的要成家了,摆在面前的,却首先是一大堆麻烦和障碍。若现在说这话的不是丁兰察,他根本置若罔闻。但现在劝诫他的却是丁兰察‐‐既是他的上司,又是他的师长,甚至还可说是他的父亲、他的亲人‐‐说出来的话,自然有格外的份量。
丁兰察见他不答,加重了语气道:&ldo;自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沈先生再好,也是个男人,总不能为你生儿育女。你母亲若是在世,想必也愿你成家立业,儿女绕膝……&rdo;
这一句话正中要害。罗靖眼前蓦地浮现出沙面上那一笔一划写下的字,那是母亲的心愿,在幽冥之中执着十数年的心愿……
丁兰察见他微微动容,知道说中了心事,缓缓道:&ldo;说到底,男人总是娶妻生子方是正道,就是那沈先生,看样子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这会儿贪了一时之欢,将来懂了事,难道就愿意这般不明不白地过一辈子?就是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也不是什么光彩事。你若为他好,也不要耽搁他才是。&rdo;
这又是一下重击,罗靖想起沈墨白时常面露茫然的表情,不由微微握拳,半晌吁了口气道:&ldo;他若是愿意跟着去,我自然也不会拦他。&rdo;
丁兰察微微一笑,起身道:&ldo;你是为他好,他怎会不愿意?待我去跟他讲。到我那里做个幕僚,过些年我也算他一份功劳,绝不待薄了他就是。&rdo;
罗靖口唇微动,但想想这般安排无疑对沈墨白是最好的,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然而丁兰察这番话到底也并未对沈墨白说出来,因为他还没出门,碧泉已经匆匆进来:&ldo;大帅,爷,沈先生不见了。&rdo;
罗靖一惊:&ldo;哪里去了?&rdo;
碧泉摇头:&ldo;方才去给沈先生送早饭,才看见屋里没人,也不知几时出去的。&rdo;
丁兰察不以为然:&ldo;怕是呆得闷了,出去走动走动。&rdo;
罗靖顾不得多说,起身就蹿到沈墨白房里。他是知道的,沈墨白从来不会因为气闷出门,更不会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
房里收拾得十分整齐,连昨天他披过的那件披风,也叠好放在床头。床早凉了,看来人已经走了有一会儿。
罗靖站在床边,手按在那件折得整整齐齐的披风上,半晌,缓缓道:&ldo;少了什么东西没有?&rdo;
碧泉微愕:&ldo;没有。&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