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桑落急急上前攥着崔清酌的衣袖,第一次恨自己最笨,说不出话来安慰崔清酌。
崔清酌将手臂从月离掌心抽出来,偏头对着桑落,他的双眼看起来和平常人没什么区别,只是没有焦点,旁人一看就知道是瞎的。
这目光桑落看一次难过一次,想不明白刘泠玉为什么要退婚。
桑落身上常年带着酒香,偶尔夹杂着果香花香,远远就能闻到。崔清酌缓缓道:“桑落今日来送酒?”
“嗯,和师傅一起来的。”
崔清酌失明后性格越发乖僻,唇总是抿着,带着不可亲近的冷淡。但他和桑落不熟,再说等老师傅走了,崔家的酒坊是要交给桑落的,因而才有几分客气,“还要麻烦桑落师傅带我去前厅见祖父。”
崔清酌就算要撞上什么,也不肯伸手摸索前面的路,更别说拿根棍子戳来戳去了。因而他身边总会跟着人引路,可就算月离和星全再小心,也总有留意不到让他磕着碰着的时候。
“少爷,我陪您去吧。”月离急道,崔清酌看不见,桑落平日看着总呆呆的,她如何放心。
“离了你我就不活了?”
“月离不敢。”
“你没不敢的。”崔清酌索性摸索着握住了桑落的手指,“我们走。”
桑落小心攥着他的手指,回头道:“月离姐姐放心,我会照顾好少爷的。”
再不放心,月离也不敢跟去,少爷如今的脾气实在有些执拗了。只叹了一口气,站起来喊星全跟去看看,才把一旁跪着的两个小丫鬟叫起来,“你们收拾东西出府吧。”
前厅崔老爷子执意不肯退婚,刘泠玉跪在他面前,言语也十分坚决,除非他死,否则不入崔家。刘家父母眼看这结亲成了结仇,儿子如此这般,心里不是不埋怨崔家的,尤其是刘母,刘泠玉的那个表哥是她堂姐的孩子,自小看着长大的,家里虽然穷些,可不比个瞎子强吗。
崔清酌握着桑落的手走进来,先对着上位的方向行了一礼:“祖父,这婚事既然是孙儿的婚事,您就由孙儿自己做主吧。”
老师傅也劝:“师兄,三爷是个有主意的,还是让他自己定吧,您别气坏了身子,这姻缘啊,总要有缘分才好。”他和崔老爷跟着同一个师傅酿酒,关系非同寻常,这事也就他才能劝上两句。
崔老爷叹气,“委屈你了,你爹这么大的时候,你大哥都已经进酒坊学酒了。”他这话已经松软下来,一转头看见安静站在崔清酌旁边的桑落,不由又是一叹,对老师傅说:“师弟比我会教孩子。”
崔清酌唯独不会酿酒,他心里怎么没有遗憾。
老师傅笑道:“也是这孩子有灵性,天生能端这碗饭。”
崔清酌转头对着刘泠玉在的位置,他未曾眼瞎时曾见过他,那会刘泠玉还是个孩子,长得唇红齿白,性格有些娇气,坐在他怀里撒娇也极可爱。
后来眼盲后,偶尔见过一面匆匆说不几句话,觉得他的性格安静许多,现在想来,那会他脸上就没有多少欢喜的神色,只怕一直嫌他是个瞎子。
崔清酌对刘泠玉说不上多喜欢,只是不讨厌而已,娶他是为崔家。这会他来退亲,崔清酌心中没多少怒气,月离其实没有必要瞒着他,一个喜欢着别人的妻子,刘泠玉不觉得委屈,他还嫌膈应呢。
“刘公子先起来吧。”
刘泠玉这才站起来,小声喊了一句:“清酌哥。”
“刘公子太客气了,当不起您这一句哥。”崔清酌扶着桑落,冷声道:“刘公子今日是来退亲的,那我就失礼多问一句,你可是想清楚了?回头若再反悔,那就只有我崔家祖坟可容。”
崔清酌这话说得刻薄,刘泠玉也没什么好脸色,气恼道:“自然是想清楚了,我不可能后悔。”
“那好,这门婚就此断了。还请刘家将当日下定之礼加三成返回来。”
刘泠玉只想退婚嫁给情郎,金钱俗物并不放在心上,闻言松了一口气,爽快应下来:“明白我就让人送过来。”
他答应得爽快,刘家父母脸都有些绿,当初崔清酌盲了双目,为了安抚刘家,崔家给的定礼颇为丰厚,几乎抵得上刘家三分之一的家产。可刘泠玉执意退亲,崔清酌寸步不让,两家算是彻底闹掰了。
刘家人离开后,崔清酌跪在祖父膝下:“让祖父为孙儿担心了。”
老爷子摆手:“罢了,去看看你祖母吧。”
崔清酌站起来,桑落刚来就听说崔祖母被人气晕,平日老太太呆他极好,本就有些担心,闻言就要和崔清酌一起去。
桑落走了两步,想起师傅还在这里,又驻足回头。
老师傅笑道:“桑落也该和少爷一起去看看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