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打开一条缝。谢浔终于看到了她苍白的脸,他眸色一深:“苏姌,我有话……”“劳驾大人了!”
话未说完,苏姌将洗脚水递到了他手上,在他惊诧的目光中,轰然关上了门。那盆水堪堪撞在门上,将白衣溅了个透。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还指望还点钱就进她的门?“谢大人,花钱能进的那是勾栏妓坊!”
话音刚落,门又再次打开。一身脏衣服飞进盆子里,溅了谢浔一脸的水花。“谢大人既然孤夜难眠,与其跟本宫在这儿废话,不如把衣服洗了?”
苏姌扬起红唇,将那张黑脸阻隔在了门外。谢浔悻悻然端着水盆下楼。隐在黑暗中的阿七忙迎了上来,“大人,事情可成了?”
谢浔掀了掀眼皮,面色不善。是谁告诉他有钱能使鬼推磨的?他这几日把禹城的产业都盘算出去了,不也连个门都推不开么?小小女子,难道比官场上的妖魔鬼怪还难收拾?“办她还不容易!”
谢浔清了清嗓子。阿七的目光顿时变得火热,满眼星星望着他家大人,“果然还是大人英明,大人出马,哪有办不成的事?”
这就让阿七更好奇了,想他潜心研究了数月,都拿不下长公主,怎么谢大人就在书房里埋头苦读了两天事情就办成了?“公主不生您气了?您怎么哄的?”
谢浔被阿七敬仰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挺直了脊背,“一个小姑娘,敲打敲打就好了。”
阿七可不知道谢大人是拿银子敲打的,可他的确看到长公主开门来着。阿七不由得竖起大拇指,“恭喜大人破镜重圆!大人怎么没在公主屋里歇下?”
谢浔满眼怨念看了眼禁闭的门,僵声道:“小姑娘脾气大,惯不得,我晾晾她!”
阿七惊呆了。要么还得是谢大人,这家庭地位,啧啧啧!“大人可真是……”阿七话未说完,一双袜子从天而降,落在谢浔的盆中。水花飞溅。“谢大人,我们公主说了,袜子也得洗干净。”
青月趴在栏杆上,扬了扬眉。阿七盯着挂在谢浔手边的脏袜子,到了嘴边的马屁赶紧噎了回去。所以谢大人嘴里的晾晾她,是晾衣服的晾?“大人就是大人,能屈能伸,能软能硬!”
阿七就硬夸。谢浔太阳穴跳了跳,把盆子丢在了井水边。“谁说要给她洗袜子?我去教训教训她!”
谢浔负手气冲冲折返二楼。阿七看那气场,大有干架的意思,也缩着脖子跟上去。谢浔脚步一顿,阿七一头撞在了他后背上,“你跟着做什么?”
“起哄……不是不是,劝架!”
“滚!”
谢浔一个眼刀子,杀气腾腾。毕竟谢大人这双手从来都是搅弄风云的,谁敢让他洗袜子,怕不是会断脚。阿七惊觉这一架是要见血的,脚底抹油似地逃离了案发现场。而楼上,苏姌正对镜描眉,忽而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他怎么又回来了?”
青月刚刚听到了谢浔和阿七的谈话,咬着唇,有点不敢开口,“谢大人说公主不听话,要上来教训公主。”
苏姌画眉的动作一顿,柳眉拧起,“你去把门打开,本宫倒是要看看他怎么教训?”
谢浔上了楼,正好见门大敞着迎接他。谢浔嘴角扬了扬,刚要提步进门,就听屋子里传来苏姌的声音,“大人,门口的工具您随便挑一件趁手的,再进来教训本宫也不迟。”
谢浔余光往门口看了眼。铁链、狼哨……还扫帚、搓衣板一应俱全。她还记恨着画舫小黑屋和树林的事。这女人怎么这么记仇?看他不……“谁说我来教训你了?”
谢浔语气软了下来,他也知道这个时候硬不得了。“我、我是想问你……还有没有别的衣服要洗?”
嘭——话音未落,门又再次关上了。青月偷瞥了眼窗外,谢浔正站在冷风中,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公主,您真让谢大人去洗衣服?”
谢大人看着也不像个会做家务的人呐。“不管他。”
苏姌也没指望过他,只是想支开他。“明早,我们出去一趟。”
谢浔既然给了她那些铺子,她得尽快去把铺子盖上她苏姌的印鉴。免得某些人冲动劲一过,又给盘算回去了。这么一折腾,天都快亮了。谢浔毫无睡意,坐在廊下小憩,忽而瞟见了盆子里的血水。盆子里的一身衣服正是苏姌逃跑那日穿的,裙摆上大片的血迹便是白羽箭射伤的。也不知道她腿伤好点了么?谢浔心头有些毛躁,抱着衣服去清洗去了。晨曦洒在她的衣服上,晒出一阵淡淡的幽香。那缕残香仿佛钻进了谢浔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勾起了在山洞那一晚的记忆。虽然条件简陋,天气又冷,可她的唇软,身子也软,谢浔拥她在怀,从未如此安心过。如今隔得这么近,却是见也见不着。他心里泛起酸楚。在回廊下,对着一缕晨光,在她裙摆破了的地方缝补了一朵梅花。忽而福至心灵,又在她衣物看不见的角落都缝了个“浔”字。从外袍到小衣,贴身的滚边处都被他绣上了小小的一个字。她不是不见他么?他偏要贴身陪着。谢浔眼角爬上一丝笑意。霓梦打着哈欠经过,正见谢浔坐在房檐下做针线。谢浔从小是吃过苦的,会针线不足为奇。但他自从做了官,也没见他拿过针。那双如玉般的长指不拿毛笔,拿针线,总叫人觉得有些奇怪。“你有什么要缝补的,我来就好了。”
他毕竟是重臣,被人看到绣花岂不笑话?霓梦上前,接过针线篮。谢浔立刻将篮子放在了身后,“你不用管,我自己一点贴身的小玩意儿。”
“小玩意儿?”
霓梦往他身后看了眼。他们如今也不缺钱,既然不值钱没必要缝补吧?可霓梦一眼看到了篮子里的红色衣角,刚要开口,又见苏姌下了楼。霓梦恍然大悟,这小子开窍了?“宴之,是给公主缝衣服吧?你还挺细心的。”
谢浔被拆穿,又担心霓梦抢过去,发现了衣服上的小心思,握拳轻咳一声:“她的臭袜子而已,她脚臭,你别拿了。”
???苏姌正走到谢浔背后,拧起眉头。霓梦疯狂朝谢浔使眼色,“哪里臭了?你别胡说八道。”
谢浔护着衣服:“我跟她睡一起,她臭不臭我当然比别人清楚啊。”
谢浔说得还挺得意,闷声道:“她最臭,臭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