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有余垂头丧气回到苏西乡,一见到我就没好气地发牢骚说:“什么世道啊,没王法呀,谁敢玩呢。”
我不紧不慢地笑,搂着他的肩膀说:“你这好好的,谁敢动你一指头啊。”
钱有余心有余悸地说:“你不知道,老弟,这几天我过的是什么日子,简直就是暗无天日。屁股后面跟着尾巴,上个厕所,都会有人在门外喊我。什么意思?怕我逃跑?怕我跳楼?”
“邓镇长是关心你。他一个国家干部,图什么呢?还不都是图着老百姓。可以理解嘛。”
“陈乡长,你这个老弟,这说的什么话?屁话!邓涵宇什么心思我还不明白?你不明白?少在我面前装傻。要是老弟觉得邓涵宇做得对,好啊,我老钱走,你们合作去吧。”钱有余愤愤不平地敲打着桌子:“你不为老哥出气,还在帮邓涵宇说话,我知道了,你们当官的,都是一路人!我一个平头老百姓,怎么能跟着你们混呢。”
他再三地连续直呼邓涵宇的名字,不仅让我感到突兀,而且感觉到他的这个态度,未来的某一天可能就是我。
我不动声色地说:“钱老哥,你说我没帮你,你怎么就突然轻轻松松回来了?”
钱有余一愕,拍着脑袋想了想说:“也是,邓涵宇怎么就放了我了?”
我指着自己说:“你在宾馆逍遥的时候啊,我可在外面跑腿。邓镇长再牛,还能牛过关书记和刘县长?就算他不把关书记他们放在眼里,邓镇长还没胆敢跟市委叫板吧!”
钱有余不相信地看着我,半天才说:“老弟你找了关书记?”
我笑而不语。
钱有余顿足道:“这事闹大了。连关书记都知道了,不见得是好事呢。”
我安慰他说:“放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事让关书记知道不见得是坏事,一来让他知道你钱老板不是拿钱跑路不干事,二是让他明白你钱老板不但要投资,而且有明确的投资方向。就算县里对补偿款要开刀,像我们要建厂开发的事,这刀即使要下,也不会那么陡了。”
钱有余沉思半响,无奈地说:“我也知道这是个规矩,上面补来一块钱,能有五毛到手,就谢天谢地了。”
“你明白就好。”我说:“不过,你这次要拿这笔钱来办厂,按政策规定,县里还要予以扶持。我估计这次补偿款,县里不会动了。”
钱有余叹口气说:“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纠正他说:“不能走一步算一步。现在是这步必须走下去,而且要走稳。否则不但你钱老板让人看笑话,我陈风也会死你手里。”
钱有余咧嘴一笑说:“我怕个鸟毛,别人要笑就去笑,老子还能堵住他的嘴不笑呀。老弟你说会死我手里,太抬举我了吧。我老钱可没这个本事。”
“你本事大着呢。”我打趣说:“你老钱几天功夫,就把我们月白嫂搞定了。我看你老钱长得也就这个样子,还是个农民,就是手里有几块钱。月白嫂可是国家干部。”
钱有余脸上喜滋滋地笑,赶紧辩白说:“我是农民不假。农民都是勤劳的,有颗善良的心。女人要求男人什么?就希望男人对自己好。我是一颗真心,不敢有花花肠子。我老钱老婆死了几年了,我一直单身,不是我找不到,说实话,十七八的黄花大闺女排着队等我呢。我不动心是为什么?不就是想找着一个能陪我过完下辈子的人么!”
我不想继续与他讨论人生哲理,更不想与他讨论月白的事。我岔开话题说:“现在一切风平浪静了,事情也浮上水面了。全春山县的人都知道你要在苏西乡办矿泉水厂了。所以啊,下一步,就该正式着手干事了吧?”
“当然。”钱有余朝我竖起大拇指说:“老弟,你高明!你这一搞,我老钱算是上了你的贼船了。说实话,原来老子还打算走着看看,现在是骑虎难下。我不搞,别说邓涵宇不放过我,关书记怕也会不放过我。”
“我也不会放过你。”我笑着说:“钱老板你现在可是个香饽饽,全春山县的人都在看着你。牛叉!”
“牛叉个屁!”钱有余骂道,一副破釜沉舟的样子:“就算老子死在苏西乡,也要搞下去。大不了,我带着我月塘村的父老乡亲,继续做我们的泥水工。”
“不过,我有个要求,不答应我不出钱。”他说,神情庄重无比。
“说。”
“我要先签合同。”
“什么合同?”
“我不能不明不白拿钱出来投资。这厂一建,土地谁负责,厂房谁负责,设备谁负责。厂子建好后,谁来负责管理,利润如何分成,一句话,厂子里的事,谁说了算。都要在合同里写明。”
“你出钱建厂,你想谁来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