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仕珍的预言没有他说的来得那么快,春山县依旧一如既往地平静。关培山组织全县乡镇以上干部开了一次会,主要安排布置全县干部开展党内作风整顿。我和郭伟一起到县里开会,一路上他一言不发,阴沉着脸,认认真真地开车。
自从黄微微捧了我爹的灵位牌以后,郭伟就再也没主动找过我谈事。如果非要我知道的,他一律是安排乡办公室的秘书通知我。我明白郭伟的心思,微微的举动是宣告与我的关系,也是告诉郭伟他们死了这条心。
郭伟心不甘啊,论学历,虽然都是科班出身,但他毕竟是北京城里毕业的,论官职,他是书记,比我高半级,论人才,郭伟英俊潇洒,面若满月。而我,虽然在个人形象上不逊他半分,但毕竟他是官宦人家出身,我算是机缘巧合,有个做市委副书记的表舅,各种条件与他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
郭伟非常清楚我与薛冰的关系,因此他从来就没想过我会是他的情敌。在他心里,黄奇善才是他唯一的敌人!他懊恼的是打了一辈子的仗,却没有找到真正的敌人,自己死得不明不白,冤!
当找到自己敌人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早已毫无抵抗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敌人从自己身上踏过去。
这是天大的悲哀!
敌人变成朋友的时候,往往会饥不择食!
郭伟深谙兵书,谈恋爱就像打仗一样,要善于出奇兵,要懂得结盟。
如此以来,黄奇善就成了他同盟的首选。
黄奇善给我打电话,说郭伟这段时间经常找他聊天喝酒,又没个具体事,他感觉怪怪的,问我是否知道什么内情。
我自然不能把猜测给他说。黄奇善有个可爱之处,就是能看得开,大度。按政治术语来说,识时务者为俊杰!那天黄微微从他手里夺过去我爹的灵位牌,他居然没一点生气,反而在事后找我要喜糖,奇怪地问我微微怎么就选择了我?
我笑而不答。黄奇善在我这里没有得到答案,还亲自跑了一趟市妇联,请黄微微去喝了一次咖啡,回来后就再也不提这事,依旧高高兴兴忙他的征地拆迁。
黄奇善曾经给我透露过心事,在他看来,微微就好像是天山的星星,他从来就没有想去摘取的心思,当年市委组织部安排他来春山县任团委书记,他捧着通知翻来覆去看了一晚上,根本就不相信这坨狗屎会落到自己身上,把一双眼睛擦得精光四射,终于看清楚是自己的名字,心里那个喜啊,比当年考上了大学还要高兴。
我、郭伟和他都明白,这不是一个官职,而是一条光明大道。最主要的是传达了一个信息,一个让人可以青云直上的信息。
黄奇善笑道:“虽然是颗星星,也有变成陨石的时候。假如落下地来,还是有捡到的机会。”
我对黄奇善星星变陨石的理论深表赞同。
对于郭伟,我和黄奇善都知道他本身有个女朋友,读大学的时候就在谈恋爱了。到春山县搞社教的时候,郭伟是第一次见到黄微微,当时就惊为天人。黄微微出身高官之家,身上却没有丝毫的大小姐影子,人又长得丰满漂亮,说话柔和细腻,既有大家闺秀的圆润,又有小家碧玉的玲珑。
郭伟是何等聪明之人,当他探知黄微微是组织部长黄山的千金后,从此就冷落了相恋四年的女朋友,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与女友分了手,开始一门心思讨好黄微微。
我们三个人中,郭伟是去黄微微家最多的人。社教工作结束后,几乎每个晚上郭伟都会去找黄微微,有时候会遇到黄山部长在家,郭伟就会发挥他的聪明才智,大展宏图谈论社会发展的话题。
似乎一切都在水到渠成,半路上出现黄奇善赴春山县任职一事,郭伟在知道后大吃一惊,赶紧把矛头对准黄奇善,还没等他开仗,自己也接到赴苏西乡任书记的好事。要知道像他这个年龄的青年干部,能出任一个乡镇的书记,历史上也少有!
本来相安无事的我们三个,在我爹的葬礼上完全被颠覆了。
“陈乡长,中学的薛老师是怎么回事?”郭伟眼睛不看我,把着方向盘。
“哦,”我迟疑了一下:“怎么了?”
“你们不是谈了几年了么?”他还是不动声色。
我又唔了一声,没直接回答。
“黄微微知道吗?”他冷冷地笑,开始直呼她的名字。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