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练居然在局里办公,这点出乎我意外。我在信访局的时候,历练通常不来局里办公。他在市政府大楼有办公室,并配有专职秘书。
我的到来让信访局多少有些反应,首先是接待大厅的看到我施施然进来,都一齐站起身,对我行着注目礼。
我与他们不熟,这是我心里话。虽然在信访局工作过一段时间,我的工作范围还只是局限在各科室科长层面打交道。其实我在局里的时间也不多,刚上班没几天就发生了素雅乔装打扮喊冤事故,接下来就被抽调到事故处理小组,协助纪委和国安的人赴澳门调查。
回来后又被派到省里驻点,专门负责处理项目配套资金事项。真在信访局里处理信访事宜的,加起来不到一个星期。因此许美丽曾经给我开玩笑说,我是典型的挂羊头卖狗肉。
不管是挂羊头,还是卖狗肉。总之我每一次出行,都奉有市长的指示,这在所有人看来,我的行为都是名正言顺。即便有不服,也不敢吱声。
坐在接待大厅的人,基本都是没啥根基的人。有背景的人都在办公室,不会在第一线,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事。
他们看到我起来,也因为许美丽被我借调的缘故。谁都知道,在信访局是出不了成绩的,一旦进去了,出来的机会十分渺茫。出不来就会没成绩,没成绩就不会得到提拔。得不到提拔,是最令人难受的一件事。
只有进了诸如工业园区这样的单位,随便动动脑子就可能做出成绩来。既然许美丽可以被我借调,他们当然也希望我会再从他们当中借调走人。
但凡被借调出去的,基本都属于彩票中一等奖的惊喜。只要被借调了,就不怕办理不了正式调入手续。
有人带头鼓起掌,随即接待大厅响起一片掌声。我颔首微笑,从他们面前昂首过去,径直上楼。
历练在我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他满面含笑,老早就伸出一双宽厚的手,热情地与我打着招呼。
我知道这是历玫的原因。想当年历练看到我,一般都是皮笑肉不笑的状态。而现在的历练,他的笑确实是发自内心的,丝毫没有敷衍客套。
他客气地请我到办公室入座,一边抱怨着说自从我离开后,他肩上的担子重了许多。又说与其早知道是今天这个局面,当初他就应该拼死不让我离开。
我心里想笑,老子升迁,你历练能拦得住?当然,历练说这番话,无非是告诉我他很在意我。这是场面上的话,大家都心知肚明。
茶水伺候后,历练让肖瑜进来。
肖瑜看到我还有点尴尬,我招招手让他坐,随和地问:“还好吧?老肖。”
肖瑜欠起半个屁股说:“还行。有领导照顾,很好。当然,我得感谢你。没有你,就没有我肖瑜的今天。”
我挥挥手说:“客气的话就不要说了,今后好好配合历秘书长工作,争取出成绩。”
肖瑜是办理正式手续调进信访局的干部,当初为了调他,我亲自跑了几次人事局,最后还是拿到了市长的手谕才平安着陆。
这一切他肖瑜非常清楚,历练也清楚。因此在肖瑜告辞出去后,历练不安地说:“陈主任,我家的小玫,应该要办手续了吧?”
历玫人在工业园区,组织关系却还在人事局挂靠。简单点说,历玫还不是工业园区正式编制的人。没有编制就是临时工,临时工干一辈子也没出头之日。
“差不多了。”我敷衍着他说。历玫不像肖瑜,肖瑜本身是体制内的人,只是换一个灶台吃饭。历玫还是站在门外的人,要想在锅子里吃饭,首先得迈过编制这道门槛。
工业园区现在是满员运行,我曾经试探地问过市长,希望能给增加几个编制。市长对我的提议一直不置可否,弄得我现在手里的几个人,比如朱花语和历玫,都在编制外跳,根本跨不过这道门槛。
“差不多就好,只要在动,就不怕没机会。”历练有些紧张,眼睛看着我,样子显得很真诚,说:“还得陈主任你多费心。得弄好了,老哥请你喝酒。”
历练突然将自己身份降下来与我称兄道弟,这需要他下非常大的决心。他是官场的老手,屈下头来与我这个小辈称兄道弟,间接也说明了历练还是个刚直的人。像他这样级别的干部,给子女安排个工作简直就不算是个事。但历玫毕业后居然还要有求于我,这让很多人不相信还有他这样的干部。
然而事实确实如此,皆因市长在年前说过一番话,两年之内,衡岳市不增加编制。
历练的重托让我有些不安,倘若让失望,依历练的性格,我并不见得有多么的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