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让神仙散毁了他也罢了,就等哪天撑不住,他悄悄离开阮少游,寻个僻静无人之地去结束这一切。
华亭的牢里他大梦初醒,然而为时已晚,他只能安慰自己这世上这么多剑客,总是少他一个不少,多他一个不多。
可笑的是当如今嵇宜安将死未死的时候,他却真正懂了。
该如何去形容呢?
西疆这里,有天鹤谷这样的百年门派没有选择不问山下事,文麟楼的暗探将打探来的一切消息都给了百姓和军队,他父亲和长辈们这么多年一直在做的事情,如今他只做了一点,却被夸赞成真英雄,够出息。
他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是钻研剑谱的剑客,却称不上为侠者。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而他也只是一个剑客罢了。
嵇宜安头一次觉得,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
“这孩子,是不是还伤着元气,秦大夫,您给看看?”
叔伯的声音将嵇宜安拉回,他怔愣看向围着他的众人,喃喃问道:“那群百姓……”
“放心,都平安着,西平的县令已经搭建粥棚,给他们发寒衣了。”
“和我一起的那近百来侠者……”嵇宜安犹豫问道,“还有活着的吗?”
这话一出,众人的神色都黯淡下来了,一旁的宋清明摇摇头,站起身来,“秦守医术无双,只可惜等我们赶到的时候,仍有鼻息的也不过七八人。”
十不存一。
嵇宜安一怔,虽知事实必定如此,然而心头仍是难过。
王全得有妻有女,挨过了天鹤谷那一劫,却因为他而踏上这条路,死在他的身边,还有不知多少他不曾相识的侠者,因为昨晚他那个决定,永远留在了那片草地上。
宋清明拍了拍他肩。
“做将领要统帅三军,有时就是这样,无可避免地舍弃掉一部分人,这并非你的错。”
“与我同来的还有一位叫阮少游,是京城同仁镖局的少掌柜,被我藏在了身下,”嵇宜安喉结一动,“他,没事吧。”
“你若说什么少掌柜,我不知道是哪个,”宋清明开口道,“但在你身下那个,当晚已经被秦守救了回来,他伤虽比你多些,好在都没有致命伤。”
“好……”嵇宜安悬着的心才算放下。
他松了口气,躺在床榻上,那位秦大夫已经开始赶人了,说要给病者一个安静的环境。
嵇宜安早年听宋清明提起过,就说年少时带兵打仗的时候,军中有位神医名叫秦守,还是扮男装混进的军营。那位秦大夫医术了得,后来去了南边以根除天花为己任,一待就是近十年。
没曾想,今日这位传说中的秦大夫竟然出现了,还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众人都退出去了,屋门轻轻关上,嵇宜安抬眼望着帐顶,觉着神仙散又算得了什么,他若是有志向,即便只剩几年的寿命,也足够做成自己想要做的事了。
做个两三年的侠者,好过闭门造车一辈子的剑客。
秦守:区区神仙散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