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觉得身上的担子轻了些,感觉找到了类似靠岸的安心。她自己也没想到,最后拖住她情绪,给她安全感的人,是卫致。
还是医院边的南湖,还是那块都是蚊子的石凳,还是哭,只是这一次,有个人陪着。
不过两叁天,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一样那么久,在医院的分秒钟,把时间放大了无数倍,每分每秒都是煎熬,来来回回的病人,病床,呻吟,以及只有和病情相关的聊天内容,都折磨的江晚月没法安睡。
心口是从看到病危通知书的那一刻起疼的,那种疼意丝丝入扣,伴随着呼吸,似乎是要与人共存亡一般,每分每秒折磨着人。
她或许一生都忘不了卫致来找她的那个下午。
他只是说,江晚月,我在这里。然后,抱着她,听她哭,听她控诉医院该死的一切,听她怒骂命运的不公,任由她发泄情绪。
在她把嗓子哭哑之后,他点燃了烟,安排起了接下来的事。
“周末我来陪护,周一周五白天你陪着,晚上我来值夜,你回去睡觉。没做手术之前,就带妈妈出去转转,不要让阿姨一直待在医院里,你也是,不要一直待在医院里,我一下班了就来。明天PETCT,我会请假来,和你一起面对结果,总之一句,积极治疗,一切都不会太糟。”
“不用。”她擦掉眼泪。他们,并不熟。
“由不得你。”
手术方案出来,先化疗,再切除肿瘤。
从妈妈生病到做手术到化疗,整个过程,没有卫致,根本抗不下来。
主治医生给方案的时候,她脚软到不敢进医师办公室。结果是卫致一个人听的,最后方案是他选的,她颤抖的签了字。
每一次做微创,签医院的免责协定,没有卫致在身边,她真不知道怎么扛过来。第一次做CT,医生说:“你妈妈这么年轻,怎么不早点来。”要不是有卫致在身边,她可能脚软到会站不稳。
其实她很清楚,如果不是卫致在背后打点,以医院的效率,不会那么快。她在医院等了几天结果,不如卫致亲自来一趟快。
她厌恶了一辈子的体制内特权,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反而有了一丝卑劣的庆幸,如果当时卫致不在,她的煎熬,只会更久。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公平。
听妈妈说,好几个和她一起查出来的病人,都因为没钱,选择不治。
明明有医保,却依旧因为那部分报不了的开销而对治疗望而却步。
每一次有重症病从身边经过,卫致都不让她看。其实他们之间的交流并不多,陪护交班,交流医生的信息,探讨接下来的安排。除此之外,没有其他。
他很懂得哄妈妈开心,他在,不仅是江晚月,妈妈也很安心。那段时间,卫致是他们母女俩…唯一的依靠。
那个在法律上称之为母亲丈夫的男人,无影无踪。
“你要是我儿子就好了。”妈妈抓着卫致的手,虚弱道。
这句她听了无数次,最方案的话,在此时此刻,突然,很顺耳。
卫致笑了:“我本来也是您儿子啊。”
……
其实如果早一点来医院,根本不会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母亲一直讳疾忌医,是疼到受不了了,才去医院挂的号。她那么一个逞强的人,该是有多痛才会自己来医院?
她从来不愿意麻烦别人,那一次来医院实在是害怕才会打小庄阿姨的电话吧?
她无心去责怪她,责怪起不了半点作用,她只是每天在心里祈祷。
她愿意折寿,只要让母亲多活几年……
母亲有和她说过她这个病的起因,她嘴上说着无所谓丈夫的背叛,实际上却每天都在被折磨。她把活泼开朗留给了大家,把隐忍煎熬留给了深夜的自己,在那些她被丈夫背叛折磨到一夜一夜睡不着的晚上,都是癌细胞活跃的舞台。真正得了病之后,才知道,一切都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