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师道捋了捋胡须,笑道:“老夫也是从祖上得到三图。多年以来,就怕被歹人偷盗去。”李长安道:“师道兄不必多说,我等也不想多问。免得走漏风声,惹来江湖恩怨。我实在不知,老毒物为何前来,原来如此。”
张明远道:“干爹,这豹林谷有何与众不同?”费无极道:“不错,此地看上去没什么稀奇古怪。”种浩道:“你们哪里知道,乃是我种家军祖上之地,我们哪里知道缘由何在。”种溪道:“我观此地,山清水秀,乃是神仙境界。”李长安道:“眼前飞瀑,妙不可言。此处乃是风水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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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师道笑道:“我实在不知祖上为何在此,只知道祖上种放带着老母在此辟谷术。他们在此也是令人佩服。这世上哪有心甘情愿隐居不出的高人,都在耐心等待遇到明主罢了。”随即引众过了小桥,来到山坡小亭,远观飞瀑,只听水声雷动,水花如白珍珠一般,落在盘中。
李长安道:“不错,世人皆知,三国时代,那诸葛孔明也是如此,他为何不去投奔孙权和曹操,偏偏等着刘备三顾茅庐?”张明远道:“那还用说,自然是诸葛孔明聪明过人,当时曹操一人独挡一面,手下谋士多如牛毛,不缺人才。像许攸那般,主动投怀送抱者比比皆是。恐怕许攸的下场不好,唯独贾诩的归宿最好,寿终正寝。”
费无极道:“孙权这人也是厉害人物,继承父兄基业,坐断东南,气定神闲。诸葛亮的哥哥诸葛瑾去了,也是默默无闻,还不如鲁肃在江东的地位。估计诸葛亮对此耿耿于怀。”种浩道:“孙权有三个人辅佐,一为张昭,二为周瑜,三为鲁肃,这铁三角,可谓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种溪道:“诸葛亮在等刘备,他为何敢断定,一定会如鱼得水。”扁头道:“俺不爱吃鱼,毕竟挑刺很费事。俺爱吃东坡肉,只要张嘴就好。”阿长道:“死胖子,张嘴闭嘴就知道吃喝拉撒睡,真有你的。”李长安笑道:“这如鱼得水,乃是刘玄德所言。诸葛亮可是水,刘玄德是鱼。”众人捧腹大笑。
种师道乐道:“我也时常翻阅《三国志》,对此颇有一家之言。刘关张三兄弟,情同手足,恩义不绝,这是千古传颂的美谈,但他们因此而亡,却是令人嘘唏不已。这种兄弟情义虽好,却带有不可名状的悲哀。关羽大意失荆州遇害,张飞报仇心切被部将暗杀,刘备见关张撒手人寰,岂能独存?有人说,那刘玄德恐怕不是为了兄弟情义,而是为了荆州才讨伐江东,不管后人如何去说,总而言之,刘关张早已生死与共,他们一去,西蜀靠诸葛亮苦苦支撑,焉能不败?别说刘禅扶不起来,我看那是诸葛亮事必躬亲,溺爱所致。”
李长安道:“师道兄祖上,又当如何?”种师道摆了摆手,叹道:“不可相提并论,如若有人知晓,便是又一场‘乌台诗案’,岂不自寻烦恼?祖上是奉命出仕。诸葛亮可是被刘玄德登门拜访。”张明远道:“三顾茅庐的故事,世人皆知。”
费无极道:“也是家喻户晓。”李长安道:“如今三国成为历史,但今日之局面,何其相似?”种师道笑道:“那又如何?这朝廷大事,非黎民百姓所左右。童贯为了邀功请赏,带领西军讨伐西夏,如今攻占了横山,那兴庆府近在眼前,本可一举荡平,偏偏辽国天祚帝多嘴多舌,大宋朝廷害怕辽国势大,故而不敢轻举妄动,眼睁睁看着西夏得意洋洋,保住一条身家性命。如若老夫说了算,定会进攻兴庆府,将西夏荡平,永绝后患。哪里会有如今局面。这大唐诗人白居易所言极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老夫看来,西夏以后绝对是我大宋的心腹大患。”
李长安道:“已经让西夏服服帖帖,还怕什么?”种师道叹了口气,苦笑道:“西夏一日不除,关中一日不得安宁。”李长安道:“师道兄可要想明白了。”种师道纳闷道:“此话何意?”张明远道:“干爹,家师是说,如若西夏不复存在,种家军便英雄无用武之地。”种浩道:“话虽如此,可比起国泰民安,个人兴衰荣辱,又算得了什么?”种溪道:“不错,虽说我种家军很想名垂青史,但也不会期盼西夏作为挡箭牌。”
费无极道:“这件事,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实在说不清,道不明。”阿长道:“不错,个人兴衰荣辱与国家相提并论,乃是相辅相成,不可分割,如若兵荒马乱,何谈安居乐业?如若天下太平,为将者又英雄无用武之地?这就令人大伤脑筋,不知如何权衡一番了。”递个眼色给扁头,想让扁头说说看。
扁头瞅了一眼众人,翻个白眼,背着手,昂首挺胸之际,一本正经道:“俺以为,这件事不难分辨,再容易不过。”众人都习惯扁头的吹牛,满不在乎。扁头不睬不恼,不紧不慢缓缓道:“俺以为‘随遇而安’四字足矣。”此言一出,皆为之侧目,洗耳恭听。扁头见都看向自己,目不转睛,顿时愣了愣。阿长道:“看看,不让你说,你喋喋不休。让你说,你又拿捏起来?”张明远和费无极齐声道:“师哥快说。”
种浩道:“但说无妨。”种溪急道:“快说,快说。”那李长安和种师道也笑容满面,示意扁头不必客气。扁头道:“你们想想看,天下太平,你们当歌功颂德,喜笑颜开,黎民百姓安居乐业,有何不可?兵荒马乱,你们当金戈铁马,冲锋陷阵,保家卫国,这也无可厚非。这世上的事,俺以为无非就是两件事,一件是动如狡兔,一件便是静若处子。吃饭要动嘴,喝水要动喉咙,走路要动手动脚,至于拉屎、放屁、磨牙、打哈欠、打呼噜,无不如此,皆为动。”听了这话,众人早笑的前仰后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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扁头接着道:“何谓静,世人皆知,睡觉便是如此。俺以为,这活人与死人的分别便在于此,那便是活人睡觉,次日会醒过来。这死人闭上眼睛,就一睡不醒了。陈抟老祖那又算得了什么?比起死人,陈抟老祖当羞愧难当,甘拜下风。可谓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如此说来,人世间的种种烦恼,皆是自寻烦恼。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好。至于说什么居安思危,未雨绸缪。什么‘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又是什么‘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些话,听听也就罢了。谁知道自己寿命几何呢?诸葛亮那是累死了,刘玄德那是羞愧难当死的,关云长,那是妄自尊大死的,张翼德那是自作自受死的。俺奉劝你们,别看俺好似只知道吃喝拉撒睡,俺心明眼亮,人世间什么不知道。那蚂蚁想什么,俺也知道。”
阿长听了这话,便知道,扁头方才一本正经后,恐怕眼下又胡说八道了。扁头果然又是一本正经道:“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好比那千年王八万年龟,自然长生不老。”众人都笑。
李长安道:“好了,说归说,笑归笑,扁头方才所言所语,乃是金玉良言,为师欣慰之至。”李长安道:“不错,老夫来豹林谷,便是来修身养性来了,心烦意乱之事不去多想。”种浩道:“爹爹话虽如此,可路上还喋喋不休说和边关有关之事。怎么劝也劝不住,这是为何?”种溪道:“不错,朝廷有蔡京和童贯,我种家军只要镇守好西北边关就好,爹爹不必劳思费神。来此神仙境界,聊以忘忧,未为不可。”张明远站在小亭里,笑道:“豹林谷的确是好地方,如若不是亲眼所见,还以为在画中行走,我常看许多大唐山水画,便是此情此景。飞瀑之下,有小桥流水,还有小亭子和茅草屋。”阿长道:“这画中美景,近在眼前,蔚为壮观。”
种浩道:“我弟弟莫非无意于此?何不入画,岂不绝妙。”种溪道:“豹林谷东明峰,飞瀑溪水,绝妙,自当入画。如此风景如画,实乃美不胜收。”张明远道:“远远一观,妙不可言,可惜景中无人。”阿长道:“不错,是这道理。美中不足,便在于此,只能画青山绿水,却少了人间烟火。”费无极道:“此言差矣,我等皆为景中人,莫非不算一景?如此说来,不是画中美景,近在眼前,而是我等正在画中游。”
扁头道:“阿长,瞧,无极这臭小子,伶牙俐齿,快揍他。俺可听不下去了。”阿长却无动于衷。费无极道:“来追我可好?”拍着自己的屁股,离开小亭子,下了山坡,越跑越远。原来扁头使个眼色,和阿长、种溪一道追上前去。张明远摇摇头道:“此乃童心未泯。”种浩道:“真是孩子气十足。”
种师道站在飞瀑下,举目远眺之际,笑道:“豹林谷,大可修身养性,颐养天年。”不觉水花随着大风而来,种师道轻轻咳嗽一声。李长安道:“还是我等有缘,故而都在终南山。”种浩道:“终南山与长安城也算情同手足。”张明远道:“犹如我等情同手足。”不觉飞瀑直下,令人神清气爽。众人谈笑风生片刻,看向远方,但见豹林谷里郁郁葱葱,东明峰下,溪水潺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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