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黛玉这边就清闲多了。自从宝钗撞破宝玉和袭人的苟且之事后,宝玉很少来骚扰她,宝玉不来,薛宝钗自然也跟着不来了。黛玉每日可以静心的做喜欢的事儿,或是去找三春姊妹玩儿。
倒是雪雁有些不甘,心里埋怨宝玉喜新厌旧。雪雁素日和探春的丫鬟蝉儿关系十分要好,这蝉儿正是黛玉院里夏婆子的外孙女,故常到翠玉阁来往,加之这几日黛玉又常和探春等人读书下棋,雪雁和蝉儿的关系又亲密了几分。既然亲密,就免不得说些女儿家的悄悄话。于是,雪雁便把心中的不忿之意告知蝉儿。蝉儿心中自把雪雁当做好妹妹看待,她说过的话不禁有几分上心。
这一日,蝉儿替她家姑娘给赵姨娘传话儿,路过梨香院前头,看见莺儿和文杏正坐在树下吃茶,碰巧她口渴了,跑过去讨杯茶喝。
蝉儿喝完茶,道谢欲走,被文杏拉着多留一会儿。蝉儿见桌上有几样好吃的,也不推拒,跟着坐下来吃点心。
“你们家姑娘呢?”
“在屋里头呢。”莺儿回道。
蝉儿更奇怪了,问:“姐姐们在这,宝姑娘一旦叫人,哪里去寻你们去。”
文杏听这话,得意一笑道:“这边是我们的好处,我们姑娘从容豁达,从不和我们计较这个。(皇室小娇萌)我们自然不是偷懒耍滑之人,只因姑娘和宝二爷在屋里下棋,求个‘静’字,我们几个才躲得远远地。”
蝉儿听说宝玉也在,特意往周遭瞅了瞅,没见他的大丫鬟袭人,因问道:“怎的不见袭人姐姐?”
“她啊,和我们不同,自然是要跟在宝二爷身边的。”莺儿暧昧一笑,问文杏是不是,文杏也跟着暧昧的笑了。
蝉儿立马觉得其中的不对,又不方便直接问。眼珠子一转儿,想了个好主意,语气忿忿不平:“这是何道理,莺儿姐姐是宝姑娘的贴身大丫鬟,和袭人比差哪儿?凭什么她留得,你却留不得?”
莺儿听这话冷笑道:“我哪里和她比得,那位将来是要做姨娘的人物!”
“莺儿!”文杏对莺儿使眼色,警告她不许乱说。
人就是这样,越被阻止越容易有反骨,加之莺儿被蝉儿拿比袭人,心中早有一较高下的意思,自然不会闭上嘴。
“怎么?许她混作非为,不许我说了?我偏说。”说着莺儿便招蝉儿到她的身边来,俯身对其耳语一番,事情经过全都讲给了蝉儿,唯独抛却了她家姑娘在场,只说她们二人是给宝钗传话的。蝉儿听过事情的经过,吓得瞪大眼,张大嘴,好半天才回神儿。
按理说袭人伺候宝玉那事儿,按理也在职责之中。偏偏这事儿是偷偷摸摸的背外人撞破了,多丢人!再言宝玉才十一二岁,年纪不大,二老爷只恨他不好好学习,王夫人也是此意。那袭人虽然被夫人、老太太看重,却也是要等宝玉大了之后才提携到姨娘的,如此早早的……只怕二老爷、王夫人若知道此事,会恨死袭人,给她冠上魅惑主子的罪名。这事儿即便搁到老太太那头也不会好了的。
蝉儿听到这么大的事儿后,第一个跑去告知雪雁,雪雁又告诉紫鹃。二人叽叽咕咕的,黛玉免不得询问,最后袭人和宝玉缠绵被宝钗丫鬟撞破的事儿落入了黛玉的耳。
素来活泼八卦的黛玉听到这消息,一反常态的冷静,她一直无聊的拨弄着茶碗里漂浮的几片茶叶,没言语半句。
雪雁看着心虚,心里有个想法。会不是姑娘吃醋了?吃袭人的醋,吃宝钗的醋。吃袭人的醋,是因为袭人和宝玉有了亲密之举;吃宝钗的醋,是因为今日宝玉一直粘着宝钗,冷落了她。
雪雁看眼紫鹃,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得意的扬眉,斜眼瞅他一眼,而后冷哼一声,挺胸抬头的走到黛玉身边,脸上立马换成谄媚的笑颜。
“姑娘,这事儿好办。”
“噢?”黛玉侧头,笑着看雪雁:“你有什么主意”
“咱们把这个秘密传出去,袭人自然留不下了,宝姑娘那边也会安静了。这样,宝二爷还和以前一样,天天来粘着您。”
黛玉停手,端着茶杯至嘴边,慢慢地抿一口。静了几秒钟,才开口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把这样大的事儿传出去之后,会不会有人追究?这里是荣府,姓贾,并不姓林,我可信的人只你们几个,如果被查出来,偌大的荣府里真心肯帮我的不会超过五人。即便是咱们没犯错,也会被人落下‘长舌’的口实。到时候一张口对着百张嘴,你便会懂何谓‘百口莫辩’了。”
雪雁不明白,反驳道:“不过是宝二爷睡了个丫头,算什么大事儿?传出去,被大家笑话一阵儿也就算了。”
紫鹃骂她糊涂:“你是真傻啊?那文杏、莺儿真是给宝姑娘传话么?在场的恐怕还有别人!这事儿若传出去,必会影响她闺名的。那几位夫人太太的,岂能冷眼旁观”
经紫鹃这么一点,雪雁恍然大悟,是了,难怪她当时听这个故事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一般传话的只差一个小丫头去就够了,而文杏莺儿确实宝姑娘身边的大丫鬟,两个大丫鬟一起去传话岂不奇怪?如果是宝姑娘也在场,那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雪雁推敲到这,更兴奋了,对黛玉道:“这样更好,咱们一网打尽啊。”
黛玉笑着点一下雪雁的额头,笑骂她:“你这丫头,还挺有心机的。”雪雁只当黛玉是夸她,骄傲地笑着,自满起来。殊不知黛玉的笑意没有直达眼底。
那日是黛玉特意带着迎春去梅林里‘截’宝钗,故意让宝钗起了心思去宝玉那里,‘恰巧’撞破宝玉和袭人的丑事。这事儿仅仅是她给宝钗的一个教训,告诉保持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黛玉不想把这事儿闹大,大事件不可控因素太多,贾府又不是她的地盘,她不想太‘得瑟’。再说宝钗并没有如何‘加害’她,她没必要那么‘毒’人家,给个教训足够了。况且,这种风流韵事若有似无的传着才更有趣,因为没有人及时地遏制它,才传的更长久。等有一天传到贾母、王夫人耳朵里,有心人再遏制,为时晚矣。
于是,黛玉责令紫鹃、雪雁二人三缄其口,把这事儿彻底烂到肚子里。
可偌大的荣府,终究藏不住这点小秘密。蝉儿的好姐妹不止雪雁一个,加之文杏莺儿的嘴巴素来没把门的。不过两个月,宝玉和袭人的风流韵事在贾府下人们中间暗中流传开来。
王熙凤是第一个听说这个消息的。她得到这个消息,多亏是平儿。平儿料理杂物之时,见几个婆子鬼鬼祟祟的,平儿拿话威胁她们,几个婆子才添油加醋的讲述事情的经过。平儿晓得事情的严重性,不敢怠慢,赶紧儿回话给王熙凤。王熙凤回了王夫人,王夫人立时招来袭人问话,软硬兼施,由不得袭人不认。袭人很会认错,跪地连给王夫人磕了二十个响头认错,把头磕肿了也没叫一声疼。王夫人见她态度不错,又思虑到她这些年照顾宝玉的周到,气消了大半,详问事情的经过,袭人一一详述,不敢做半点虚伪。
“什么!你说当时真有宝钗?”王夫人见袭人点头,脸色立时阴郁下来,起身徘徊。原来消下去的火气顿时蹿了出来,比之前更甚,她骂袭人不懂事,更骂宝玉混账。事情牵扯到宝钗的闺名,非常严重,王夫人必须得把事情压下去,遂吩咐周瑞家的严惩嚼舌根的人,且要追根溯源,看看是谁打头把话传出来的,查出之后必要打个四十大板赶出府去。
王夫人如此忙活完了,也有小一个时辰,袭人一直跪着不吭声。王夫人见她还算老成,又素知她以前处事稳重,自然相信这事儿是宝玉强她的,心里已经对袭人原谅些许,考虑到袭人是老太太赏给宝玉丫鬟之中第一忠诚她的,如今王夫人拿她错处,她自然更加忠诚,王夫人决定暂且留下她,罚了她一年的月钱作为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