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礁怎么都没有想到,陈寻这个蛮族小畜牲,竟然能傍上苏棠这条粗大腿。苏棠此时还仅是还胎境中期巅峰的修为,并不比苏全、青衫老者等人高出多少,但除了她身为老祖嫡传弟子外,更可怖的是她今年只有十七岁。这是什么概念?这意味着天元境都可能不是苏棠未来修炼的瓶颈。要是陈寻成为苏棠的嫡传弟子,成为老祖一脉的门下,十几二十年后,修炼有成,他到时想将鬼奚部灭了,苏氏有谁会替鬼奚部说话?苏陵让苏棠那凛冽的杀机震得心智模糊,海魂之上都是一道道再难弥合的裂痕,他此时瘫倒在地,心里更是绝望到想找根绳子,把自己吊在华表石柱上。鬼奚部找到他,许下好处,希望他能帮助将这根杂毛除掉,哪里想到伸手拔的竟然一根定海神柱啊?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苏陵头一歪,口吐白沫,但已没有人再去看他,只有旁边两人想躲鬼似的避开,怕沾上他的晦气。而在缚龙山天梯之上的苏毅,这时候已经缩起脖子,躲到众人之后,心想着以后要不要找个借口,远远躲开沧澜城,不管怎么说,都绝不能在陈寻这小子面前再露一下脸,不然真不知道会死得多难看。众人震惊,陈寻心里却满是苦笑。他自然知道散修会有多艰苦。不仅仅是修炼资源获得的问题,实是在沧澜这片土地上,想要有些保障安心修炼,能傍的最大一棵树,就是苏家。在沧澜城千万修者,真阳境的修者只能算是微末飘萍。没有苏氏等宗族、宗门势力的庇护,势单力薄的散修,彼此为争夺修炼资源血腥残杀,整天惶惶不安、朝不保夕,何时生何时死都不能知道,又谈什么修炼?不过,苏氏内部如此错综复杂,也超乎陈寻此前的预料。苏棠此时更应该一心修炼,他不愿将苏棠拖入苏氏错综复杂的勾心斗角之中。再者,苏家老祖若寄希望苏棠能以最快的速度突破天元境,怎么可能会允许她为收徒之事分心?看苏家这几百年来的作为,陈寻都怀疑,倘若苏家老祖认为他们干扰了苏棠修炼,会不会痛下辣手将他们这些北山子弟都无声抹杀掉?陈寻心生无力,在这些绝世强者面前,他们真是卑微比蝼蚁还不如,想要生存下去,还真是要绞尽脑汁啊。不过,更主要的原因,他真不想拜苏棠为师。面对苏棠期待的眼神,陈寻苦笑一下,摇头说道:“不要胡闹了,我不会拜你为师的。”※※※听这个蛮族少年竟然对苏棠这么说,无数的下巴又是掉了一地!葛异也差点连手里的佩刀掉到地上:陈寻拒绝拜入苏棠门下,还让她不要胡闹了!这是什么口气!苏棠年纪虽小,但在沧澜城的地位崇高之极、不可侵犯:她作为老祖两百年来唯一收入门下的嫡传弟子,在苏氏、在沧澜学宫的地位,甚至都不在学宫长老之下。虽然苏全等人论宗族辈分,都是苏棠的长辈,但今日在场之人,谁敢对她直斥一句:不要胡闹了!苏棠真要胡闹,谁都拿她没辙。故而她站出来要替陈寻出头,苏房龙长老等人也只能委曲求全。就算她想收陈寻为徒,苏房龙长老等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事也轮不到他们去管。这蛮族小子,竟然要她不要胡闹了?不过,转念一想,他们心里还都暗松一口气,心想,乌蟒的这小子真要得意忘形答应下,以为能攀上苏棠这根高枝,从此飞黄腾达,成为老祖一脉的门人,整件事情闹成一个大笑话,这小子不知好歹也就罢了,他们在老祖及宗主跟前怎么交待?青衫老者心里想,这小子直接拒绝苏棠最好,不然搞得老祖都骑虎难下,这事就难办了。宗崖、古剑锋等人却是糊涂,不明白陈寻为何要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他们哪里知道陈寻考虑的要比他们深远?围观的人群也都目瞠口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少年太他娘不知好歹了,竟然拒绝拜入苏棠门下,心里都生出冲上前、将这少年暴打一顿的冲动。“为什么不想拜我为师?”苏棠歪着头,不解的看着陈寻,问道。陈寻心里苦笑,真正的原因又怎能在这时候公开说给苏棠听,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将来修为,都未必会比你差,给你当弟子,多没意思啊!”苏棠想想也是,只要陈寻能有机缘,突破肉障,晋入还胎境,以他的资质,修为必不可限量。只是不收陈寻为徒,有些玄功秘学就不能授他,苏棠又有些替他担心。修炼最重资源,法侣财地无一能缺。离开宗门、世族,一切都要陈寻他自己去撞机缘,实不知陈寻何时才能找到突破肉障的途径。只是陈寻决意如此,苏棠也不再勉强。她知道陈寻年纪虽小,但心志极坚,不然也不会小小年纪一个人就跑到湖泽荒原苦修,只说道:“要有人欺负你,你就来找我!”陈寻心里苦笑,暗道苏棠不说这话还好,旁人知道他跟苏棠认识,他在沧澜城低调一些,自然不用担心谁会不长眼跑上门来找麻烦。苏棠说这句话剑指苏全,反倒会有麻烦。苏全这人,修为高深还是其次,心计阴险,心胸狭窄才最让人头痛。他要是跑到苏家老祖前告状,只怕会连累苏棠被苏家老祖责骂……唉,苏棠还真是个心机单纯的家伙啊。※※※苏棠不习惯叫众人狂热的关注,见这边的事情不会再有波折,就化身一抹长虹,往沧澜城北的群山纵贯而去,但在缚龙山巅、山脚的众人心里留下无数巨大的惊叹号跟疑问号。苏棠走后,青衫老者等人也无意再留在此间纠缠。也不知道何时,竖在山巅两侧的云门又悄然散开,重新笼罩住缚龙山,将巍峨壮阔的沧澜学宫,从凡俗尘世遮掩掉。青衫老者等人,以及青璇等新晋弟子,也都藏身云雾之中,不再让凡俗尘世窥得他们的真面目。陈寻也不想叫众人当猴子一样围观,但他还有青铜药炉等物留在弟子别府里,要赶去取出来。“走吧!”陈寻拉了一下心情复杂、仍关切千兰安危的左丘,说道,“千兰能进学宫内院修行,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今日的事情一波三折,大家心里都受到极大刺激。左丘也不知道陈寻怎么会认识苏氏老祖的嫡传弟子苏棠,但想来千兰能进沧澜学宫,暂时也确无需担忧什么。葛异问陈寻:“你们住城中哪个地方?你们有什么东西留在弟子别院,我等会儿给你们送过去。”陈寻进城之后,就直接住进弟子别院,也不知道左丘、宗崖他们住在什么地方。他心想今天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只怕宿武尉府除葛异等人,个个都视他如仇敌,再堂而皇之的走回别院取东西,怕会刺激到苏全的神经。葛异能派人帮他们将东西送过来,那是再好不过。左丘将住所说给葛异听,就先带陈寻、古剑锋、南溪、宗凌等人返回住所。去留陈寻他们半个月前,一进城就直接住进宿武尉府的弟子别院,除了今日参加入门大典,都没有机会在城里走动。当初翻过岭脊,看到绵延数百里的黑色城墙,心中为沧澜城的壮阔震惊,是一种感受。然而沧澜城之壮阔,唯有身处其中才有更深的感受。陈寻随左丘、宗崖等人行走在密如蛛网的街巷里,看着沿街摩肩接蹭的人群,从南城门穿过,才发现黑色巨墙之外,还有一座破落的城池。这里就是沧澜城的南城。陈寻早就习惯了地广人稀的生活,乌蟒占据方圆百里的山岭艰难生存,仅千余人而已。他每趟出寨采药狩猎,可能天都撞不到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