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乱想了一阵子,他忽然觉得灵光一闪。立刻把目光转向了面前的人。身处眼下的处境,说什么全都是空的,他能否从对方的手下逃得性命还未必可知,哪里有时间去管别人的事?此人对太后大不敬已极,惟有了解对方身份,他方才有可能逃出生天,然而,这又谈何容易?那人好似洞悉了张年心思,阴恻恻地笑道:“张总管大约在想,我究竟是谁,是不是?”事到如今,张年只得硬着头皮问道:“你既然将我掳劫至此,定然不会轻易放过我。只不过即便要死,也得让我做个明白人!你究竟是谁?”那黑衣人盯着张年看了半晌,突然一把扯下了蒙面黑布,露出了一张苍白的脸,但很快就又戴了回去。见张年脸色惊骇欲绝,身子不停地颤抖着,他便冷笑连连道:“是她夺走了我的一切,是她让我在穷山恶水挣扎,就连我留下地最后一点希望,也让她硬生生夺走了!你说,我是不是该盼望她死?”“可她毕竟是你的……”“你给我住口!”不等张年说完,黑衣人便暴怒地打断了他的话,“别拿那些哄骗小孩地话来哄我,她的心性,我比谁都清楚!她心里只有自己,哪里曾有别人?不管是你、徐莹、田菁,还是她那三个儿子或是陈诚安那个老家伙,全部都是她手中地棋子,想扔就扔,不会有丝毫吝惜!如今可好,众叛亲离地滋味,她也该品尝到了!”张年此时无法再出言反驳,毕竟,别的人尚可以说是暗中图谋扳倒太后而咎由自取,但是,面前这个人却无论出身抑或才华均是上上之选,太后只因为那点芥蒂而不肯任用,反而铸成了当年那一场大错。他低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好戏我看够了,关着你也没用了,你自己回慈寿宫好了!”听到那意兴阑珊地口气,张年不禁满腹狐疑地抬起了头。那双眸子依旧一片漠然,看不出任何表情,当下他便试探着问道:“你真的肯放我走?”黑衣人伸脚轻轻在张年身上踢了几下,解开了穴道,又冷笑道:“你一个阉宦,又不像范志明手握兵权,我留着你干什么?”被禁制了那么久,张年早已经是浑身瘫软,好容易手脚并用爬了起来,又偷觑了一眼那人脸色,他方才跌跌撞撞地向门外走去,跨出大门的时候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回头看一眼,生怕别人改了注意,脚下步子更加快了一些。那黑衣人漠然望着张年渐渐消失的背影,嘴角突然化开了一缕笑意。慈寿宫的局势远远不像他所说的那么坏,不过,只要张年相信他只知道这些就好。没有想到,那个小丫头居然有这样的本事,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处变不惊,还能够井井有条地做出相应决策。那实在不像她的母亲,反而像是和太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希望她不要连太后的心狠手辣也都学全了!他低头望了望自己的双手,那双原本属于贵公子,保养得宜的手,如今已经满是老茧。十几年过去了,那桩旧案已经在大多数人的记忆中消失了,但是他还记得,他还记得那刻骨铭心的往事!不管太后对小丫头如何疼爱如何好,他却不会忘记,当年他蒙受了何等的苦痛。这一切,都要从那个老太婆身上讨回来!网友上传章节何谓国士“皇上的意思是说,刘成调了五百禁卫护持慈寿宫?”得到皇帝肯定的回复之后,范志明便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容:“皇上不必担忧,倘若太后病情有起色,那么刘成必不至于如此。这样大张旗鼓反而说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太后如今还是原来那个状况,所以,刘成方才会出此下策。只要城外南大营传来捷报,那么,皇上的愿望就可以达成了。到了那时,太后必定会还政于皇上。”关于如何还政,两个人默契地没有深谈。徐莹原本就是太后身边秉笔的人,到时候只要她出面,那么一切就能够顺理成章。毕竟,外头那些藩王宗室就算没有兵权,事情一旦闹大也必定难以收拾。“倘若那些人都像范卿你和徐尚宫这样体谅朕的难处,那么,事情也许会更加顺遂些。”一想到刘成居然对自己的示好和威胁丝毫没有回应,皇帝便感到一阵恼火,“如今朝廷之外还有那么多人虎视眈眈,朕自忖并不像两位兄长那样昏庸,怎么就没有多少人肯忠心辅佐朕?”此话指的自然就是外头的右相鲁豫非以及一些重臣了,说来也怪,前两次废帝的时候,很有几个大臣拼力死谏,虽然最后贬的贬,黜的黜,但毕竟都保住了性命,而这一次这么大的事情,那些个大臣居然真的能呆在府邸中不出来,就连鲁豫非也不例外。范志明想到这一点,也觉得心中沉甸甸的,但仍然不得不出言安慰皇帝。“皇上放心,太后昔日威严尚在,他们只不过是迫于形势罢了。待到他们知道太后还政于皇上。必定欢欣鼓舞。臣倒是认为,如今最最重要的不是这些,而是失踪的江东提到江东王皇帝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早先陈淑妃失踪地时候,他就隐约怀疑到了李隆符的身上。据他所知。丽景宫中似乎有两个太监是昔日江东王府出身的人,之所以一直没有换掉,正是为了引蛇出洞方便李隆符动手。谁知如今对方确实动手了,但自己却连对方地下落都找不着,甚至无法确认李隆符是否去了慈寿宫。“依你之见。江东王如今究竟在哪里?”“臣以为当有两种可能。”范志明微微欠身,脸上颇有些担忧,“其一是江东王如今隐藏在暗处伺机而动,宫里的一举一动都在他地监视之中。倘若是如此,那么其不鸣则已,一鸣必定惊人,所以臣建议皇上格外小心,身边的护卫绝对不能离。”皇帝点了点头,又追问道:“那第二个可能呢?”“第二个可能比第一个更严重。那就是江东王早已被太后监押起来了。”简简单单一句话顿时让皇帝勃然色变,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你是说,母后对这一切早有准备?”“臣不敢保证。但亦有此可能。”范志明自己也有些心惊胆战,他跟随太后数十年。蒙简拔于微贱。一步步提到了现在的位置,说是没有感恩之心也是不可能的。然而。只要是人就必定有私心,眼看刘成不仅自己封爵,就连儿子也是前程似锦,而他却至今只是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提举侍卫亲军司。彼此之间功劳资历尽皆仿佛,却只因为出身而有这样地差别,他如何不恨?他是低调,但是,低调并不代表着,他就真的云淡风轻什么都不在乎。皇帝在拉拢他的时候,不仅许诺让他正位侍卫亲军司统领,而且还保证将来晋封侯爵,并为他过继两个侄子于膝下,将来承袭他的爵位。这样的殊恩,他为太后卖命了一辈子,却始终没有得到。皇帝此时却没有心思考虑范志明在想什么,他如今的全部心思都集中在了刚刚那句话上。谋划了这么久,隐忍了这么久,倘若这一次败了,那么,他的结局可能会比两位兄长更糟。他们不过是违逆了太后,而自己是意图夺权!以太后的心性,那时绝不会因为他是她的亲生儿子而有所宽恕。所以,他败不起,也绝不能败!“自从皇后报说玉宸宫上下人等离奇失踪,朕就知道宫中仍然还有暗流涌动,只是一直没有下决心用武力解决。如今看来,朕实在是有些优柔寡断了。朕问你,皇城九门,你能掌握几个?”此话一出,范志明双眼光芒大盛,立刻明白皇帝已经下了决心。尽管之前皇城九门全都掌握在刘成手中,但毕竟禁卫人数不够,再加上刘成又调了人去护卫慈寿宫,他往日又有些布置,因此他已经完全控制了北辰门和新安门。只要一声令下,立刻就能调人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