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种见不得光的事几个月后会成为一个段子疯狂轰炸,人们点赞或转发,数量千万,却只是作为一个消遣的工具而已。悲剧的发生,人们已经不会把这当成誓言而是戏言。再过段时间,之南会想转载,鼠标一点,几个大字格外醒目:&ldo;对不起,您所浏览的内容已删除,请尝试返回或者刷新。&rdo;这就又让之南想起了曾经网上流行的一句话,&ldo;打开电视,全是国家领导人高喊要让人民来批评监督政府,打开微博,全是您所搜索的内容已删除。&rdo;难怪有人说,电视是婚纱照,电脑是生活照。消失几个月后,没人会记起曾经泛滥于网上的一些东西,碎片的记忆在脑海里来去无踪,然而这就是那些荒诞而真实的悲剧的价值。几年后必然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这些东西会再次诈尸还魂,任人宰割成各种版本,娱乐大众,这作为一种新的思维艺术,叫做泛滥化的大众娱乐艺术,深入骨子里。
之南越想越无奈,也就随着去了。
子阳刚一到家,母亲齐琪接过了他的书包,招呼着他坐下吃晚饭。桌上有子阳最爱吃的砂锅烧鸡和炒鱼片,这些都是子阳的妈妈亲自掌勺,干净卫生。鸡肉是从乡下带回来的土鸡,鱼肉是子阳妈妈亲自在老家的鱼塘里饲养,看着子阳的爷爷用渔网捞上来的。
那些菜翻滚着热气,送着菜香进入子阳的鼻子。
好菜有一种魔力,让人在吃之前闻到香味,吃的时候酣畅淋漓,就好比贪财者没看到钱就闻得到钱臭,贪的时候也要酣畅淋漓。子阳越吃越停不下来,嘴里塞满了鸡肉。因为从小舌头不是很灵活,被鱼骨头卡了好几次喉咙,所以子阳的妈妈总是把鱼片切得很薄,很嫩,还特意把带有大骨头的老肉扔掉了,最终把精华全部留在了一小玻璃盆嫩鱼片上。
这样的关心备置,纵然让子阳觉得四季温暖如春,但是心底里丝丝觉得矫作。
吃完了晚饭,子阳在房间里写作业,子阳的母亲又进了门递上来一杯热牛奶。这种宫廷般的生活总是让林子阳心里纠结的很,让他不得不忙不迭地接过母亲的关爱,还要说一句&ldo;妈,你也去歇着吧。&rdo;好像这样说一下,子阳心里对父母的愧疚感就少了一点。也有的时候,是对于之南的愧疚。他们两个就好像命运树上结出的两个果实,即使命运不同,但总对着彼此有种特殊的情感,子阳优于江之南的生活水平而产生的愧疚,也囊括其中。命运总是给了太多的人无奈,你受了太多的苦,如果我的一切都能给你就好了。子阳这样想着。
有太多的无奈,这些无奈好像秋叶溃烂在隔天的雨水中,化作一团一团的腐败生物。林子阳的心,好像也烂在里面。但他还留存一丝惋惜。
往后的那几天里,世界依旧泛着霉味儿,唯有河城5中的桂花开了。
桂花仿佛也不想把香味浪费在已经没有嗅觉的生锈机器上面,所以怎么样也飘不进之南子阳所在的教室里。河边飞过几只白鹭,尖锐的几声鸟叫撕破了天空,却怎么也撼动不了学校坚硬的铁栏栅。那里好像围城,没有经历过里面的人想要进去,经历过的人有的发了疯想要出来,也有的把心灵锻炼地像冰块一样,就不觉得这里面有多冷,有多肃杀了。
已经大半个学期过去了,之南始终和同学之间存在着一股若即若离的隔膜。有的时候,他们可能会亲昵地跟你借东西,但也有的时候,老师点名一个学生去办事,全班同学都在用寻找陌生人的眼光搜寻被点到名的那个人,然后心里想着,哦,原来他就是某某某。
之南不善于交际,每次下课,之南总是拖着林子阳一同去上厕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多数男生已经不再习惯于用水槽上厕所了,因此厕所里的隔间成了稀缺资源。
但如果仅仅只是隔间少点,倒也无所谓,偏偏学校购买的隔间脆得像没泡过的方便面,木质的碎屑总是剥落下来。有时候,人在里面上厕所,总是会担心这隔板会不会倒塌。
至于隔间的门锁,那完完全全就是两片互相叠在一起的纸,人在里面上厕所,外面只要轻轻拨弄一下,门就开了,这倒不失为一种打击报复的好办法。
在被同学捉弄了好几次后,之南每次上厕所都要拉着子阳同去,即使子阳不想上厕所,那也要让他看门。后来,有学生实在受不了了,想跟学校反映。但学校的钱都花在了校长出差上了,自然没有人理睬。
如此,学生火气上来了,有些学生干脆拿隔间的门发泄,一脚踹下去,门板碎成两半,这下更好,不仅厕所资源短缺,而且以后连上厕所都要找人当门墙挡住了。如今这帮小伙子,后悔了自己没投进女胎,即使每月来大姨妈,那也比来大姨妈没地方解决好。
渐渐地,日子进入了秋天。
人们总是说,秋天的天空往往会显得很高,像穹顶一样。可是小鸟依旧能飞在天上,那是不是就说天空也不是很高呢?
之南这样想的时候,像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子。子阳就简单地注视他,他太瘦了,脑子里还总有些乱七八遭的东西。
&ldo;你先回去吧,快上音乐课了,我不想去上了。&rdo;依旧是一副没有表情的表情。
他就这样面无表情地过了很多年,子阳这样心想着。
有很多时候,子阳的心里好像一块石头,偶尔被切了一刀,才发现,自己不是石头心。之南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弱小。他会打架,会混,每次逃课去外面,难免会带点伤回来。伤口永远不会出现在脸上。之南曾说&rdo;我不是很想博取别人的同情。&ldo;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子阳心里就像被切开了一道口子,因为自己从没有打过架,不知道什么是受伤。
从花坛到音乐教室的这段路程,子阳开始回忆起之南第一次打架的情景。已经不知道是几年级的时候了,却是之南的爸爸走了以后。
感觉自己好像在打游戏一样,之南按压着手臂上的伤口对子阳说。
身体瘦小,但他的骨头和内心一样坚强。之南的第一次,是为了一个混混头子。那个人叫伟哥,原名施泽伟。但人不如其名,对性这方面的东西从来不感兴趣。就好像老师挂着教书育人的牌子,背地里不知道开了多少补习班攒钱,老师只是个挂名而已,学校里讲课只是个过场罢了。伟哥自然也是挂名。
之南小时候经常受欺负,伟哥在之南受欺负的时候帮过他一次,之南就对他说:&ldo;我不想再受欺负了。&rdo;
伟哥沉默了一会儿,扔给他一把小匕首,冷冷地甩出一句:&ldo;就刚才欺负你的那三个,我傍晚约他们出来,你一挑三,打得赢,跟我混。&rdo;说完便走,没有一丝顾虑。
之南就在那个傍晚,一个人面对三个比他高一个头的人。
他赢了,可能是因为下手痛快,招招往要害上逼。那一次,他戳破了一个人的一只眼。
他自己,则被揍得鼻青脸肿,一刀在手腕处上,切掉了一块肉,一刀在胳膊上,插进了骨头。子阳赶到的时候,之南正在疯狂追着那三个人,瘦小的身体好像很快就要支离破碎了。他停下来,活生生地从骨头里拔出了那把小刀,见到了子阳,瞬间又温柔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