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被问懵了,因为他觉得这本来不是问题。
“你说你的父亲不喜欢你和别人接触?他一直让你生活在孤独中?”
“嗯,我爸爸是这样的,他不喜欢我太多话,也不喜欢我和别人接触太多。他要我学会藏拙。他说要等到15岁以后,才能“行欲”,我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魏老太爷沉默了好一会,才又说了一句:“清心寡欲,深藏守拙,这不就是‘道’的境界吗?”
这话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柱子没有听懂,也就没有吭声。
说到这,魏老太爷突然不说了。他将师父的画像重新放好,又点燃几根檀香,拜了拜。然后对柱子说:“我没有本事当你的师傅,只希望,以后我们能时时见面,相互切磋。我想师傅应该会喜欢你的,你如果愿意,不妨来磕几个头。”
柱子只觉得,魏老太爷的师傅和自己的爸爸有几分相像,也不多想,走到供案前就磕头,一连磕了八个,才被魏老爷子拉住。他站起来转过身,却看见魏蛮子、李大锤、曹大虎都站起来向他施礼,口中叫道:“见过小师叔。”
柱子慌了,连忙摆手,连话都不会说了,只结结巴巴地喊:“魏、魏、爷,李、李、爷……”
魏老太爷笑了,他把手一挥说:“咱们习武之人不拘俗礼,你们还是照旧称呼吧,别让你小师叔别扭。”
第四天天亮的时候,秋荷远远看见二哥回来了。
她高兴地喊:“二哥回来了,二哥回来了。”然后向柱子奔去。
柱子不再叫柱子,在黑水,人们要么叫他愚二爷,要么叫他愚二。
自从愚二回来以后,庞有计的日子开始有了些得意。因为魏蛮子和李大锤子经常来找愚二,所以张义也经常来。愚二是个无趣的人,只和魏蛮子和李大锤子研究武艺。
庞有计却是个有趣的人,魏蛮子和李大锤子和愚二练完武,就会带着他出入各类场所。有时,张义也会带他去。魏蛮子和李大锤子带他去听大戏喝花酒,张义却爱带他去逛窑子听曲子。
秋荷也有些得意。
有了青帮的大树遮阴,他们终于盖起了属于自己的宽敞房子,小庙拆掉了,那里现在是他们的菜园。
最妙的是,他们有了属于他们自己的明天。
三哥在青帮码头上谋了份差事,管着一个仓库的货物进出。四哥在街面上经营起杂货。老六、老七两边帮手。有了钱,大哥整天只顾着和人应酬,花天酒地,没时间管杂事。而二哥从魏家回来之后,更不爱说话了,也不爱干活了。不是练武,就是捧着《增广贤文》读个不停。于是,负责在家中料理的她,成了大内总管。所有的钱财都交由她手,虽然二哥交代过她,除了日常用度,其余的都要交给大哥,可她不傻。十个里面最多上缴三个,倒不是贪钱,而是觉得大哥靠不住。一个家,总要有些积蓄,谁知道什么时候要派什么用场?
愚二掉进了“气”的迷雾中。魏老爷子讲给愚二的话,深深刺激着愚二。父亲教自己练过气吗?印象里明明是没有啊。可如果父亲没教过,那为什么父亲又让自己熟背了中华心法?为什么魏老爷子说的“道”和“气”自己这么熟悉?为什么自己能这么清晰地感受到杀气呢?
关于帮忙报仇的事情,魏老太爷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愚二,并派出了专人前往盘水和云南打探消息。只嘱咐愚二安心练武。他告诉愚二,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强,才能遇佛杀佛,遇鬼杀鬼,才能有仇必报。
愚二有了时间,便一心想要解开练“气”之谜。愚二练功的时候想,吃饭的时候想,甚至睡觉的时候也在想,但还是想不明白。
回忆起和父亲相处的岁月,愚二突然觉得父亲有些神神叨叨,比如他常对愚二说:越是微小的东西,越是精之神的所在;虽然世上未必有鬼神,但精之神一定是有的;人和人之间可以通过精之神沟通……这精之神是什么?是练气的法门吗?是所谓的“道”吗?父亲为什么不让自己进学堂读书?为什么只让自己看《增广贤文》?秘密藏在这本书里吗?
愚二把《增广贤文》又读了好几遍,也没看出所以然来。这本书,愚二已经很熟悉了,他觉得书里的话有的很有道理,有的看不太懂,有的自相矛盾。
他去找大哥请教,庞有计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在一天晚上扔给了他一本书,书名叫《道德经》。庞有计又留下一句话:“想要读懂你父亲,先从这本书里搞懂‘藏拙’和‘守拙’的关系。”说完,就扬长而去。
愚二抱着那本书读了半天,一句也没读懂,居然捧着书睡着了。
第二天,魏蛮子来接他去魏公馆,他向魏老爷子说起了这本书。魏老爷子一愣说,这书是他们道家的宝典,还有一本叫《南华经》。写《道德经》的是老子,写《南华经》是老子的学生叫庄子。
他的师父也很推崇“拙”字,认为呆呆傻傻是道家的一种境界。魏老爷子只喜欢练武,不喜欢读经,也和愚二一样,搞不清为什么呆呆傻傻是一种境界。
一本《道德经》,愚二翻了很多天,只记住了这半句话:“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但愚二不明白,一又不是老母鸡,怎么会生出二来。二难道是个女的吗?否则怎么会生出三来?三就厉害喽,居然生了万物出来。但人有人他妈,鸡有鸡他妈,跟三有什么关系?”
秋荷发现大哥疯魔了,以前还是跟着别人去喝花酒逛窑子,现在自己一个人也去,还常常整夜不回。秋荷立刻觉得没有把钱都交给大哥,是多么地明智。
秋荷去找二哥告状,却发现二哥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喝花酒狂窑子。她只好红着脸告诉二哥:“大哥花钱去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