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委屈再不甘,她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绝不表露出半点伤心苦楚的样子,一旦暴露,岂不是给别人送上门的穷追猛打的机会,这年头人人皆知落井下石,哪里会雪中送炭。
李薇薇不是蠢人,她既然做了,自然留了退路,她们每个译员都有两个文件夹,已完成的文稿归档于蓝色的文件夹,未完成的则归档于红色文件夹。温禧不动声色地抽出蓝色文件夹,果然,那张画廊的艺术品手册的单子夹在一堆文稿里面,上面还有三颗红色的五角星,代表急件。温禧面沉如水,她安静地取出艺术品册页,坐回自己的座椅上,埋首译稿当中。
这次的教训,她会记着。
待到下班时分,李薇薇踩着高跟鞋踢踢踏踏地走了。温禧不急不徐,将桌上的顶顶要紧的东西收拾进抽屉,落上锁,这才离开。
出了大楼,莫傅司的车已经泊在外国语学院门前。温禧上车时下意识地扭头望向外研社的大楼,六楼迎风招展的滴水观音巨大的叶片后是谢静岚的白桃子脸。
第十六章暑热28~299c
莫傅司一眼就看出温禧今日状态不佳,精神低迷,他心知和工作十有八九脱不了关系。于是温禧一上车,他便开口询问道,&ldo;今天顺利吗?&rdo;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会关注她每一日过得如何,顺利与否,开不开心,她早已经习惯了将一切埋在自己的心底,默默忍受。此刻被他灰色的眼眸宁静地注视着,温禧反而觉得强行抑制的委屈cháo水一般涌上心头,情不自禁地唤了一声&ldo;傅司&rdo;,然后便将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莫傅司。
莫傅司听完后淡淡地笑了笑,&ldo;凡是不能打倒你的,只会使你更加强壮。别委屈了,记住教训,自然有讨回来的机会。&rdo;
&ldo;我是不是很没用?&rdo;温禧情绪还是有些低落。
莫傅司动作轻柔地摸了摸她的长发,勾唇微微一笑,&ldo;怎么会,这天底下绝大多数女人,有脑的没脸,有脸的没胸,有胸的没脑,你却一人占全三样,你若是没用,我怎么会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rdo;
温禧听到这话,脸色却白了几分。莫傅司这才觉察自己言辞轻佻了,她敏感纤细,不是他先前的掘金女友可比。心底居然破天荒地出现了几丝悔意,莫傅司难得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ldo;我开玩笑的。&rdo;
温禧含糊地&ldo;嗯&rdo;了一声,依旧垂着头。
一路无话。
回了莫宅,温禧和老管家打了招呼,便匆匆钻进了客房。
莫傅司也有几分莫名的气闷,他烦躁地扯松衬衣的纽扣,仰面躺在贵妃塌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小青蹭过来凑热闹,却被莫傅司三两下缠成了绿色的麻花。
斯蒂文森旁观两人的状态,在心底暗暗发笑,看来,在他回伦敦的这段日子,少爷和温小姐之间有什么已经不一样了。
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温禧都没有出来。
老管家瞅着莫傅司如同参加葬礼一般的脸色,自觉地打算去唤温禧。
不料莫傅司却陡然搁下筷子,霍然起立,又快步朝客房走去。因为走得太急,雪白的餐巾从他膝盖上悠悠飘落。管家先生摇摇头,弯腰捡起餐巾。少爷是最注重风仪的人,今天居然失仪成这样,情情爱爱,真是沾惹不得。想到这里,老管家庆幸似的在自己前胸画了个十字,低低地念了一声&ldo;哈利路亚&rdo;。
客房的门半阖着。莫傅司站在门口,有些迟疑地看着镀金的门把手。
里面很安静,只有笔尖在纸上刷刷写字的声音,敲击键盘的声音,翻动书页的声音,不时还夹杂着叹气声。
莫傅司终于忍不住,推门进去了。
温禧正在咬笔头,整个艺术品册页上一共只有十件文物,可是整整过去两个小时了,她才勉强翻译出一个。因为太专注,连有人进来都没有察觉。
直到男人修长白皙的手从桌上拿起册页,她才吃惊地发出短促的呼声。
&ldo;这是什么?&rdo;莫傅司蹙眉指指艺术品册页,他用拇指和食指拎着册页的一角,表情非常嫌弃。
温禧心中不舒服,硬梆梆地回了一句,&ldo;艺术品册页。&rdo;
莫傅司嗤笑一声,&ldo;你们外研社穷疯了,连这种错误百出的活也接?&lso;痕都斯坦&rso;玉什么时候成了清朝劳动人民智慧的独创了?它是由乾隆亲自定名不错,不过最初的工艺可完全是引进和仿制的回教玉器和伊斯兰玉器,连痕都斯坦这个名字指代的都是外邦,清朝时期痕都斯坦位于印度北部,克什米尔和巴基斯坦西部都包括在内。&rdo;
&ldo;啊?!&rdo;这下温禧傻眼了,莫傅司的渊博她比谁都清楚,难怪他刚刚的表情如此鄙夷。
&ldo;你出去吃饭,我得先把这上面的疏漏改正过来。&rdo;莫傅司径直拉开漆金座椅,坐了下来。又拿起桌上的红笔,飞快地在册页上修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