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可彬神色一黯:“此役我们虽是大占优势,但那金国人战力委实强悍,我军战死两万余人。其中六千余是随元帅你驻守狼城的兄弟。”
李扬良久一叹。
李据咬咬牙,眼眶刹那就红了。陈可彬与其余将军也是黯然不语。
“陈可彬,金国人的后续部队,还有多长时间赶到?”李扬长长叹了声,嗓音沙哑着问道。
陈可彬回道:“约摸两个时辰。对面那元猛所部就在等待金国人后续援兵的到来。婉儿小姐嘱托我们迅速清理战场,即刻撤离,避免与金国大军正面碰撞。”
李扬点了点头,放眼四望。大战之后,四面狼藉,硝烟滚滚,火光飞溅,淋漓地鲜血将大漠的尘沙都染得红透了。
远远的,长长的木板排成一排,下面架好了干枝。阵亡将士地遗体,被整齐的安置在一起,数万大军静立在侧。凝望着朝夕相处的战友,泪光闪烁。
陈可彬拧紧了手掌道:“弟兄们的遗骸都收集齐了么?”
“城外战死的,都聚集在一处,遗骸也整理过了。”将军们鼻子发酸:“狼城里的,只怕是找不着了。”
狼城的焰火,就是对他们最好的祭奠了。
李扬叹了口气,缓缓朝阵亡将士的遗骸走去。一张张年轻的脸孔在眼前闪过,有熟悉地,也有不熟悉的。
虽是遗容已经整理过,但那凄惨的死状,仍是触目惊心。他们都是妻子地丈夫、父母的孩子,有多少人正在日夜祈祷、盼望着他们安然返回?她们哪里知道,她们日夜牵挂的梦里人,早已化为了大漠深处斜阳下的一摊白骨。
李扬心如刀绞,两行虎泪无声的滴落,默默地跪倒在地,陈可彬、李据、众多将军紧随其后。
数万将士泪流满面,跟在主帅身后,长跪不起。沉默了良久,陈可彬轻声道:“元帅,时辰到了,不能让兄弟们的遗骸落入金国人手中,请您送兄弟们一程吧。”
李扬长长吁口气,接过李据手中的火把,一咬牙,火把扔出落在枯枝里,熊熊大火由近及远缓缓蔓延,吞噬了那一张张年轻地面孔。
自此,大漠深处,便又多了数万的英灵。
“走——”他大吼一声,拨转马头,率先前行。几万大军跨身上马,跟随主帅身后,绝尘而去,无数雄壮的身影缓缓消逝在了大漠尘沙深处……
狼城一役大胜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速传至京城、朔方、雁门关,江南内外一片欢腾。
无数的戍关将士欢欣雀跃、热血沸腾,激动的泪水洒遍垛口炮台。金周两国之争绵延百年,郁郁沉疴,终在今朝得雪,这扬眉吐气的一刻,大周已经等待的太久太久了。
首战歼敌虽只有四万余人,却是在大周人数战力皆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取得,其战役之经典,足可写入教科书。
这是一场里程碑式的胜利,对鼓舞大周民众与将士的士气,意义无比重大。
赵慕甚至亲自下了诏书,嘉奖战死的将士们,为了表示恩宠,还命人特地打造出一处英魂冢,葬下这些为国捐躯的将士们。
当然,这也是沈栖梧为他出的注意。
李扬帐中,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庆祝这场大胜。
倒是李扬心里一直保持着清醒,金国人虽是首战折了四万精锐,却还有二十六万人马压在狼城前。这一战,金国败在骄傲轻敌,又是孤军深入,大周才能突出奇谋,克敌制胜。
此战有一定的偶然性,且是不可复制的。随着战事的推进,金国人吃一堑长一智,警惕性提高了许多,再想有这样的大胜,那是难如登天了。
李婉作为军师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待到帐中安静下来,她指着墙上地图,沉声道:“我军现在所处位置,在贺兰山北麓一线,离着狼城约有四百里的路程。沿贺兰山峡谷而行,便是雁门关了,这也是我军的背后倚靠。我们乃是雁门关前唯一的一道防线。狼城之战,虽以我军大胜告终,但金国人主力中军和元向杰所部已全军会合于狼城下,仍有二十万之众,且都是金国精锐。由于我军首战大胜,远远出乎金国人的意料,金国国师宫涅已改变策略,金国骑兵不再盲突进,而是采取稳扎稳打之势,层层向前推进。我们要再想寻到狼城那样的出奇制胜的机会,只怕不是那么容易了。”
李婉小姐的一句话,顿叫大帐沉寂了下来。金国人如果戒掉了焦躁冒进,那他们地战力就太可怕了。还有那金国国师宫涅,他的聪明机智,早就是人所共知了。
“诸位将军,对于眼下情势,你们怎么看?”李婉小姐微微叹了口气。目光掠过帐中诸将,轻声询问道。严峻的形势摆在眼前,首战大胜的喜悦被冲淡了许多,大帐里鸦雀无声,人人都在皱眉沉思。
接下来地仗如何打,这也是身为皇帝的赵慕一直都在思考的问题,以金国国师的才智,他绝不会再犯第二次错误。
金国人稳扎稳打,行进速度虽然减慢了,但是威势却增加了许多。对大周形成的压力将更加巨大。“军师,若是我军摆开阵势,与金人对决。胜算能有多大?”李据沉思半晌,咬牙问道。
李婉虽然是他的女儿,可是军中无父女。他还是叫李婉一声军师。
李婉小姐轻轻摇头:“单就人数而言,金国人的数量远超我军。我军在火器与箭弩方面具有优势,但金国骑兵个人战力更为强悍。尤其是这贺兰山周围浩瀚大漠,虽然有长河天险,但已经被金军克服。若是要对抗,我军胜算只怕不到三成。那金国人恐怕也正盼着此刻。”
决战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轻易使用,李据叹了口气。
李婉的目光不自觉的看向赵慕,沉声说道:“是战是和,还是应该由陛下做主。”
这次大胜,让金国人感到了痛楚。对于侵略大周也有了新的认识,至于战或者和那都是帝王该操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