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宁的课一周一次,连上了好几次,也从来没见过他。我忙着带好几个学生,双休日全在外面奔波,又搬了次家,跟刘黎找了套两室户,搬了出去,宿舍里连热水也常常供应不上。学校里老有来接女朋友的好车,卡宴似乎特别多。天气慢慢入秋,夜里已经要盖薄被子。一天晚上已经快11点,我刚上床打算睡觉,忽然接到个电话。“张亦越,你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寝室?”那声音劈头就问,有点气急败坏。我没有男朋友,谁这个时候查岗?忽然一个激灵,这声音我曾经听了整整五六个钟头。“江海潮?”我难以置信。“你干嘛呢?我等一个晚上了。”他还是怒气冲冲。“我搬出来了,你干嘛等我?”我一时只觉得头脑短路,完全反映不过来。“搬哪儿了?”“就学校对面的小区里呢。”“能出来吗?我今天吃到一个特别好吃的芝士蛋糕,就给你打包多带了一个。”他已经不再生气,声音一下子软下来。我跟梦游似的,穿好衣服又走出来。他的车就停在小区门口,高高的杵在那儿,我一眼就看见了。他见我来,打开车门跳下来,抱着胳膊笑着说:“搬家了也不说一声,害我等那么久。”我还是控制不住惊讶,张口结舌的问:“你等我,请我吃蛋糕?”要不怎么说小开泡妞都有一手呢,我算是领教了。“是啊。”他转身从车上拿下一个蛋糕,漂亮的白色纸盒,打着紫色锻带花结。“找地方吃去。”我以为搞艺术的人才比较疯狂,没想到他也一样。“这么晚了,去哪啊?”我头昏脑胀,这个祖宗,真让人吃不消。“你地头,你说啊。不去什么茶坊之类的地方啊。人家不让外带的。”他转身锁上车门,拎着蛋糕好脾气的等在路边。“去琴房吧。”我想了半天,也找不到什么什么合适的地方。我们学校的琴房是一片矮矮的平房,藏在竹林后面,一般人真找不到。一人一个小小的塑料板房,冬冷夏热。我开了门进去才想起来,琴房夜里没电。“没事,挺好,月亮很亮的。”他跟着进来,逼仄的空间里除了古筝,正好只能放两张椅子。我们俩坐下,面对面坐着,膝盖碰膝盖,蛋糕就放在腿上。他身后就是扇窗,月光柔柔的撒进来,看不清五官,只能看见他脑袋和身体轮廓的一圈银光,像天使一般。我低头用小勺舀蛋糕,不知道什么味道,满脑子都在想,千万不能上他的钩。“好吃吗?”周围太过安静,他压低了声音,仿佛是偷偷的在问。我的心尖嗖的一下抽住,慌乱的回答:“好吃。”抬起头,正对上他幽黑的眼眸,他的眼神迷离,竟像带着水汽。他跟我对视一眼,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探身,吻住。我睁大眼睛,脑子嗡的一下,想伸手推开他,却发觉手脚像打了麻药一样,动弹不得,我睁着眼却看不清他的表情,倒觉得月光亮的耀眼,晃得我眼晕,只好闭上了眼。“砰”的一声,刚舀了几口的蛋糕翻倒在地上,感觉有软软的颗粒覆在我光着的脚面上。我脑袋往后缩,想躲开他,却发觉一只手牢牢的托住后脑,手掌太宽大,我甩不脱。他的唇间有残留的芝士蛋糕味,甜甜,腻腻。我实在憋得透不过气,用力推他的胸口,才把他推开。嘴唇上全是一片湿润,我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愣在那儿,大口大口吸着氧气。他也不说话,只对着我笑,嘴角翘着,眼里竟然有醉意。我腾的站起来,想往外走,门却被他堵着。“别生气。”他拉我的手。我触电般一甩,甩掉了又不知道该干嘛,只好站在那里。“别生气。”他站起来,又说了一遍。他比我高很多,我只到他的肩头,他的黑影压着,我只觉得愤怒。“我得回去了。”我僵着身体,僵着声音。“好好。”他忙开门往外走。我两步超过他,走在前面。穿过竹林,黑黢黢的,我在心里一直骂自己,干嘛跑这地方来,纯属自己找事。一路都是我前他后,走到他的车边,他快走两步拉住我,我扭头不去看他。“张亦越,我……”他竟然语塞。我在心里暗笑,这样的人,什么经验没有,现在装什么纯情骗我。我撇着嘴,不打算理他。“我先走了,你早点睡。”他拉住我,我走不掉,僵持半天才悻悻的放开,准备上车。“我以后还能来找你吗?”我在心里说,找我做你的小玩具吗?可说不出口,只好快步离开,丢个背影给他。秋风瑟瑟,我一路克制不住发抖。冲回家钻进被窝,还是抖,抖的像片风里的叶子。手机闪烁,他发来的短信。“张亦越,对不起。”我懒得回他。又闪,又是一条短信。“张亦越,我是真喜欢你。”我还是懒的回。谁相信他的话。“张亦越,别不相信我。”“张亦越,我今天太鲁莽,你别怪我。”“张亦越,月色太好,我就情不自禁了。”该死,他还煽情起来了。我关掉手机,蒙头睡。翻来翻去,老觉得嘴唇发烫那一日以后,他又销声匿迹了。确切地说,只是匿迹而已。声,常常发。总给我发短信。“张亦越,你干嘛呢?吃早饭了吗?”“张亦越,今天刮风,冷,多穿点。”“张亦越,我又喝多了,头昏。”他总爱连名带姓的写在短信里,我每每不屑一顾,多数时候发个“嗯”或是“噢”敷衍他一下,克制着自己的心神,他并不是我的谁。我得弄清楚。天渐渐冷下来,秋风扫落叶,满地希希索索。“张亦越,今天我生日。”我想了想,怎么说也得有点礼貌,于是发了条“生日快乐”回去。短信刚传出去,电话就响,我没反应过来就按了接听键。“张亦越。”他的声音隔着话筒,仍然直灌耳底。“出来陪我过生日。”他那边嘈杂的很,大约是在什么娱乐场所。这把我当成什么了。我深呼吸,回答说:“不行,我在排练呢。”“很多人呢,我也不会吃了你。”他大概是在笑。那更加不行了,很多人,我招之即去?“真不行,你们好好玩。”说完,我就烦躁的想挂电话。“那好。”他那边滋滋啦啦了很久,才说。我没说话,默默的按了通话中止键。对着电视,我看不出来在放什么。“刘黎,你说小开有没有真动心的时候?”我忍不住自讨没趣的问。“有些小开会,但是你那个对你肯定不是。不然怎么可能第二次见面就强吻你?你见过良家男生这样的吗?”刘黎啃着苹果,毫不留情的浇冷水。也对。我看着手指点头。心里却忍不住噼啪乱跳。11点半,我准备上床睡觉。电话又响。看来以后得早点关机。“张亦越。”他的声音不复清澈,干哑着,舌头也打弯。我不说话。“能跟我说生日快乐吗?”“我不是说过了吗?”这个人真是难缠。“当面说。我就在你楼下,你不下来,我就按喇叭。”他话音刚落,果然听见刺耳的喇叭声。“好,我下来。”我当机立断,他这么闹下去,我和刘黎准得进派出所。他的车窗打开着,探出一个面孔通红的脑袋,远远的就散发着一股酒气。“生日快乐。我可以走了吗?”我走到车窗前,硬邦邦的说。“不送礼物给我?”他说着,又按了下喇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