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笑:“他一直都是认真的。”挂了电话,再发了条短信给袁非:“我很好。谢谢关心。”客气的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他的电话很快打过来,我心虚的溜到阳台上去接。“你怎么两天都没开机?没事吧?”他的声音还是有些焦急。“没什么,我挺好的,过两天见面再跟你们说。”“嗯,你没事就好。”他善解人意的不再追问。“袁非。”我捏着手机,心里有些沉甸甸的。“嗯?”“谢谢你。”他笑了笑说:“客气什么。”又寒暄了几句,我才挂了电话。“谢谁呢?”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爬起来,站在门边笑。“谢你啊,你买那么多古筝弦是不是想开店跟我抢生意?”他脸上一下子尴尬,伸手把我的头发拢到耳后:“怕你不会做生意,琴行倒闭啊。”“骗人。卖琴弦我能赚多少钱?”“我……”他语塞。“要是我早点看见是你就好了。”我懊悔不已。他低了头,手指轻轻抚着我的嘴唇,他的指尖修长却冰凉,没有温度。“越越,你不应该再来找我,我……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别说傻话。”他眼里的阴霾,已经深深刺痛我,那个总是一脸微笑的他,已经不在了。“我不想老说这个话题。”我踮起脚尖吻他,想用我的体温,给他一丝温暖。如果不是被门铃打断,我不知道这个吻是不是要持续到明天早上。听见门铃声,他皱起了眉头。“是谁?”我小声的问。他摇摇头说:“你开门,我去换衣服。”门口站着一个高挑的女孩,穿着套装,头发乱糟糟的我站在她面前,立刻矮了几分。她看见我,简直像看见鬼一样:“江、江总……”“他在家,你找他有事吗?”我故作镇定,像个看门的丫环。“我帮他送文件过来。需要他签字的。”女孩很快冷静下来,她的语气居高临下,还真的把我当丫环了?“好,我会交给他,你还有什么事情吗?”我扶着门,准备逐客的样子。“我……”她竟又开始踌躇,我耐着性子等了半天她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这两天的行程都取消了吧?”一个声音传过来,我转头一看,他居然已经穿着衬衫西裤,站在我身后,脸上平静的看不出一丝情绪。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伸手扶住他的腰。“都取消了。江总,你没事吧?”看见他,那个女人一下子来劲了。“我很好。谢谢你。明天我不去公司,文件也不用送来了,等我星期一去了再签。”他一口气说完。“好,那我走了。”她点头笑笑,转身离去。关了门,他立刻转身往房间走。他穿了假肢,但很不舒服的样子,一路上踉踉跄跄。扶他坐在床上,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我早已经明白他的臭脾气,乖乖的退出去,关上门。等他再叫我进去的时候,已经换好衣服缩在被子里了。“那女人是谁呀?”我站在床边,义正词严的问。“秘书……”他说了两个字,就开始打岔:“让我抱抱。”“怎么了?”我一边说,一边坐下抱住他。“没什么,想抱你啊。”“海潮。”我忽然想起来什么,问他:“公司里是不是没有人知道你的腿到底怎么了?”“嗯,除了几个最熟的人。其他人只以为我受了伤,有点后遗症。”“刚才你的秘书,应该也不知道吧?”“不知道。”“你……”看来,他肯让我看见他用拐杖坐轮椅,简直是对我好的不能再好了,可心里还是一阵阵隐隐约约的酸。“我怎么了?”他靠在床上,拉过一个枕头垫着。“臭要面子呗。”我倒在他的怀里。他不说话,一个劲的扭我的耳朵。“晚上别呆在客房了。”趁他心情还不错,我说出犹豫两天的话。他动作停滞。“你不怕我对你动手动脚了?”我摇头。“还是算了,我……”他沉思了半天,还是不肯。我坐起来,盯着他看。果然他低了头,不敢看我。这两天,我似乎已经心疼得麻木了,竟皱起了眉头。他拉过被子盖上,转过身,不再理我。气氛一下子冷凝尴尬。回到房间里躺下,竭力想要听见隔壁哪怕是一点点的动静,可周围只是一片寂静而已,只能听见我自己的呼吸声,抱着枕头,一遍遍的跟自己说,要给他点时间。曾经他给我看到的,都是最美好的样子,我永远记得他在高架的灯光下,两条修长有力的腿,和英俊优雅的侧脸。半夜忽然听见有东西落地的声音,我一下子惊醒,接着又是“啪”的一声,我掀开被子就下床冲出房间。书房里亮着灯,他坐在轮椅上,面对着书柜,伸长了胳膊想从里面拿东西,地上散落着几本书,他的手臂颤抖,想抬起来又力不从心。“要什么?”我走到他身边。他无力的指指书柜中间一层角落里的一个小瓶子。“药。”我拿下来,转身发现他额头密密麻麻全是汗滴,连头发都有一点汗湿。“要吃几粒?”我只能尽量保持冷静,手却一直在抖。“两粒。”他虚弱的说完,接过药,直接吞了下去。我看了看药瓶,是止疼药。“海潮,哪里疼?腿?”他的脖子仰到椅背后面,嘴唇紧咬,直到发白,再也没有力气抓住我的手,不让我碰他的腿。“这里?”我抚上他的大腿。“下面……”他摇了摇头,气若游丝。“这里?”我的手开始发抖,那里触感柔软,可我明明记得,他的腿应该是强壮有力的。“下面……”他还是摇着头说,我分辨不出,他的神志是不是还清醒着。我的手,不知道往哪里放,下面,已经没有了,下面,只是一团虚空而已。大概意识到我的恐慌,他睁眼看了我一眼,无奈的说:“越越,你先去睡吧,我一会就没事了。”每说两个字,就要换口气,一句话说完,他靠在椅背上久久无法顺过气来。我不再听话,走到他的身后,推着轮椅就走,磕磕绊绊的走进卧室,扶着他躺到床上,然后就准备钻进被窝里。“你……到我右边。”他还是挣扎着说,边说,边往另一侧挪了挪。我明白过来,绕到另外一边,在他的身边躺下。另外一边的被子,突兀的凹陷了下去。我不敢再看,只好侧过身,小心的抱着他的手臂,一只手紧紧的跟他握在一起,手心滑腻腻的,不知道是他的汗水还是我的。他放开我的手,自己只是紧紧地拧着床单,背对着我,慢慢蜷成一团。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抱着他,任由心痛将我吞没,任由房间里的黑暗将这痛苦丝丝放大。过了很久,他的呼吸终于渐渐平复,“吓到你了。”他拍了拍我的手背,声音虚弱。“还疼吗?”“好多了。”“是不是经常会疼?”“不会。偶尔累的时候,天气不好的时候才会疼。别哭。”他在黑暗里伸出手,找到我的脸颊,擦掉眼泪。“真的?”“嗯。别哭了。再哭你就脱水了。”“海潮……”“都是我不好,害的越越这么伤心。”他竭力用轻松的口吻说。我不再说话,黑暗里感觉到他的心跳很快,跟自己的混成一团。“可不可以让我摸摸?”安静了一会,我小心翼翼的问。“不要……”他还是很抵触。“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