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整理好衣衫和发髻,离开卧房。
她一到大厅,堪堪跨过门槛,就听到陈夫人将茶碗重重撂到桌上的声音。
“成何体统!”
陈夫人一脸怒容,抬手指着夏天就出言训斥:“让你先到镇上收拾大郎遗物,不过一个晚上的功夫,就闹出这么大的幺蛾子来!”
夏天二话不说,拎起衣袂,噗通跪下。
就知道会是这样。
要仅仅是地痞嘲讽夏天克夫,说是她给陈家带来了灾祸、是那吃人心肝的恶鬼,此事闹一阵,也就罢了。
但现在他头天说完坏话,转头就死在了坟坑内,还与陈晖一样被挖去了心肝。
这就叫人不免嘀咕:莫非夏三娘,真是这吃人的恶鬼?
要知道在古代,这样的流言是会害死人的。
幸也不幸,陈夫人命陈晖娶夏三娘过门,偏生就是为了挡灾。因而她是知道儿媳并非恶鬼,也不至于闹出因恐惧而当场吊死夏三娘的荒唐事来。
“真是给我们陈家丢脸。”
可气还是要气的。
陈夫人气得指尖都在抖:“大郎刚死,你就不安生,我真是听了那个老道的鬼话买回来你这个赔钱货!”
夏天硬生生挤出泪珠,抽噎出声:“母、母亲——”
“你可别喊我母亲!”
“我、我……我对不起大郎……”
其实陈夫人发火斥责是好事。
发火斥责,就证明她确实没打算拿“夏三娘”怎么样。至于如何收场,夏天确实有办法。
她跪在地上,可怜兮兮地用衣袖擦了擦泪水,再抬头时,清秀面孔早已泪眼婆娑。
接下来,就看——
“——这,这是怎么回事?爹、娘,怎脸色这么难看……嫂嫂为何又跪在地上?”
大堂之外,突然传来了清朗声线。
这叫夏天的身形僵硬了瞬间。
是陈昭?!
几分钟前从她卧房“消失”的画皮鬼,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绕回了正门。夏天本能地循声抬眼,刚好触及到俊俏书生惊慌失措的面容。
“二郎?”
陈夫人严厉的声线立刻平和下来:“你怎来了?”
陈昭赶忙上前。
他走到陈夫人身畔,毕恭毕敬地将桌上放歪的茶盏归位,又牵起陈夫人的手:“儿在学堂,听闻爹娘来了,自然要第一时间回来看看。这,哎呦,这是出了什么岔子,还能闹的这么难看?”
夏天敏锐地注意到,陈昭始终没有露出失去人皮的那只手。
“你先回房更衣休息,”陈夫人却不愿意说,“这不是你能听的。”
“我家的事,我怎不能听?”
陈昭不依不饶。他站在原地,转头看向陈夫人身后的刘婆。
“刘婆,究竟是怎么回事,”书生追问道,“是我问的,你直接说就成。”
刘婆顿时露出为难之色。
陈昭是主人,陈夫人也是主人,刘婆自然谁都不敢得罪。她求助的目光看向陈家女主人,见陈夫人沉默不语,才硬着头皮当做她默许了,出言回答:“回二郎,昨日大娘子上街,碰到了地痞流氓。那厮说、说大娘子是那掏人心肝的女鬼,是找咱们家寻仇来了!”
陈夫人合拢眼皮:“都是谣言,没必要当真,但大娘子未免过于不检——”
“——太过分了!”
当家主母后面的话,被陈昭拍在桌上的巴掌吓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