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开了房间。
把肉体交给肉体,把激情奉献给激情……肉体的盛宴导致的直接后果是:他们决定一周后结婚。婚礼定在3月21日。
随后几天里,鲁宾忙着筹备婚礼,无暇反思仓促间做出的疯狂决定;他虽然心头有些许不安,但幸福的感觉像一股飓风,扫荡了一切。
鲁宾没有征求穆子敖的意见,他谁的意见也不需要征求。然而穆子敖还是要多管闲事,竟然在他婚礼的前一天打电话给他,劝他取消婚礼。
这家伙在搞什么鬼?他倒要看看。
东方鲍翅酒楼的装修风格是伪农家。斑驳的墙壁是用人造石刻意弄出来的,不过墙壁上挂的锄头镰刀之类的农具却是真的,大厅迎门处植一丛假竹作为屏风,最为显眼的是大厅中央摆放的一个辘轳和4个木桶,还有一个假的井口。这些东西很占地方,但的确营造了一种氛围。房间里的装饰与之相类,也有一些农家的物什,比如小油灯、篮子、箩筐之类,简洁雅致,让人感到随意和舒服。服务员一色村姑打扮,腰里扎一小小的蓝碎花水裙。
鲁宾和穆子敖在这儿吃过多次,对这儿的一切都了然于胸。今天鲁宾觉得屋子里有点怪,一时却搞不清楚怪在哪儿。他的心没在这上边。但也没在菜品上,又白又嫩的雪鱼、美味的鲍汁茹片、色泽鲜艳的香辣蟹、浓如乳汁的老鸭煲汤、青青白白的西芹百合等都没勾起他的食欲,他只是随便吃几口。
他知道穆子敖有话要说,可他就是不问。穆子敖倒也沉得住气,只是劝他喝酒吃菜,一句也不提麦婧。两个人像斗法一样,东拉西扯,说了许多无用的话。鲁宾对此行已经后悔了,他打定主意,穆子敖不说,他绝不主动去问。
他已经经历了几次冰与火的洗礼,他有思想准备,他完全可以承受不好的消息。
但是,穆子敖不说也许更好,让一些话烂到肚里又有什么坏处呢?
他内心其实很矛盾:想知道,却又回避;渴望,却又拒斥;坦然,却又不安。
穆子敖对他说了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语调那么诡异暧昧,神态那么捉摸不定。他不明所以,穆子敖自己大概也不明所以吧。
穆子敖说:&ldo;了解一个人是不容易的。&rdo;
穆子敖又说:&ldo;了解一个女人更难。&rdo;
穆子敖再说:&ldo;而了解一个刻意隐瞒过去的女人则难上加难。&rdo;
他又想起&ldo;女人是要爱的,不是要了解的&rdo;那句话,但他没说出来。穆子敖是有所指的。麦婧曾经问过他:你相信过去吗?他点点头。麦婧又问他:你相信现在吗?他点点头。麦婧再问他:你相信未来吗?他又点点头。麦婧最后问他:你更相信哪一个?他想了想,说:更相信未来。麦婧说她只相信现在,过去属于遗忘,未来属于虚无。她有自己的秘密,他想,那是她的隐私,或者是她的伤痛,应该尊重,而不是去探听。
没有记性的雾(7)
穆子敖看看表,让服务员把电视打开。
直到这时鲁宾才觉察到这个屋子&ldo;有点怪&rdo;怪在哪儿,原来是多了个电视机。他和穆子敖在这儿吃过无数次,从未发现哪个雅间里有电视机,因为电视机与农家情调的装修风格格格不入。
穆子敖点上一支烟出去了。
他从不看电视,穆子敖知道,麦婧也知道。记得麦婧曾经问过他看不看电视,他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从来不看!
穆子敖干吗要把电视机打开呢?
几分钟后这个问题就不再成为问题了。当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时,他抬起头,盯着电视,眼睛瞪得老大。
麦婧出现在电视屏幕上,她作为主持人正在主持一个名为&ldo;智能闯关&rdo;的节目。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固定节目,每周一次。主持节目时麦婧与平常的麦婧判若两人,平常的麦婧神秘、高贵、忧郁,眼神中有一丝邪;电视中的麦婧则很阳光、很活泼、很洒脱,眼神像水晶一样透明。
麦婧从没告诉过他自己的身份,每次问她她都巧妙地将话题岔到别处,无法转寰时她就说自己无业,以画画自娱。她还送过他一幅油画呢。那幅油画画的是一个揽镜自照的女人,女人穿着睡衣,整个颈项都裸露在外,还有好大一块肩膀也裸露在外,皮肤白皙,上面有层柔和的光辉,女人的面容只能从镜子的反光中看到,与麦婧有点像。他问她这是不是自画像,她摇摇头,他觉得她的否定不是很坚决。他不明白麦婧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份,是考验爱情吗?(但愿如此。)或者是她想给他一个惊喜?(但愿如此。)或者是她为了保持某种神秘感?(但愿如此。)还会有别的原因吗?
至少他想不出来。
他掏出手机,想给麦婧打个电话,拨了号码,却没有发射。他长出一口气,心里像被熨斗熨过一般舒坦。他不再担心她的过去了,而在此前他是隐隐有些担心的。他很希望有人来分享他的喜悦,可穆子敖却仿佛掉进了茅厕中不见踪影。
雅间里只有他和服务员,他问服务员:&ldo;认识她吗?&rdo;
服务员说认识。
他骄傲地说:&ldo;她明天就要嫁给我啦!&rdo;
服务员夸张地问他:&ldo;真的吗?&rdo;
他同样夸张地说:&ldo;那还能假!&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