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弄不明白来队长怎么会愚蠢到这种地步,竟然怀疑他‐‐他会是一个杀害妻子的人吗?
&ldo;你恨你妻子吗?&rdo;
&ldo;不。&rdo;他摇摇头说。
&ldo;她给你戴绿帽子你还不恨她?&rdo;
&ldo;不。&rdo;他又摇摇头。
&ldo;你知道妻子有情人吗?&rdo;
&ldo;不知道。&rdo;他再次摇了摇头。
&ldo;昨天早晨8点到9点你在哪儿?&rdo;
&ldo;我在值班。&rdo;他说。
&ldo;有谁可以作证?&rdo;
&ldo;我7点50分到所里,随后张猛也到了,我们都没吃早饭,就一块去老王家喝牛肉汤。喝罢牛肉汤我们回到所里,就这些。&rdo;
&ldo;然后呢?&rdo;
&ldo;我就待在自己办公室里看报。&rdo;
&ldo;你把这些情况写写。&rdo;
&ldo;什么时候要?&rdo;
&ldo;现在。&rdo;来队长说,&ldo;你就在这儿写吧。&rdo;
来队长吩咐人给他拿来纸和笔,并&ldo;顺便&rdo;缴了他的枪。他感到非常震惊,怒火中烧,跳起来抗议。
两个警察按住了他。来队长说:&ldo;这都是为你好。&rdo;
听来队长的语气,好像是怕他想不开,做出愚蠢的事来。他有些精神恍惚,来队长一定看出来了,要不来队长不会这样对待他。他现在享受着犯罪嫌疑人的待遇:被审讯和失去自由。他的心乱了,妻子的死已让他的心乱了,现在他的心更乱了。他认为他的处境是不真实的,他们一定弄错了,他们很快就会明白过来,然后向他赔礼道歉。他虽然准备原谅他们,但也很难保证不说几句牢骚话发泄发泄胸中的愤懑。可是现实并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他选择了配合。因为他也是警察,所以理所当然地对这种职业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中午前他写好了&ldo;情况说明&rdo;,交给来队长。来队长看都没看,就塞进了口袋。
他看一眼外边的雾,想着中午为青青做什么饭。离家的时候,女儿的眼神让他难忘,他有一种揪心般的疼痛。女儿肯定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因为她没问昨天夜里她母亲为什么没回来。他问来队长:&ldo;我可以走了吧?&rdo;
楔子(6)
&ldo;不,还不行。&rdo;
&ldo;为什么?&rdo;
&ldo;还需要你配合做些调查。&rdo;
这是一种委婉的说法,也就是说他被限制了人身自由。他想他们大概要做些核实工作吧,他很可能要到晚上才能回去。他想给女儿打个电话,说他中午有事回不去了。然后他还要给母亲打个电话,让她去照看一下青青。如果母亲问起林岚,他就支吾过去,等晚上回去再告诉她实情。另外,也该告诉岳父岳母实情啦。
可是他一个电话也没打成,他刚掏出手机,就被没收了,吵闹也没用。
&ldo;你现在还不能打手机,&rdo;来队长说,&ldo;我们会通知你家人的。&rdo;
&ldo;我女儿中午吃饭怎么办?&rdo;
&ldo;你放心,不会让她挨饿的。&rdo;
来队长这时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怜悯般地看他一眼,这一眼让他不寒而栗。
中午,他被送到了看守所,单独关在一间有铁栅栏的屋子里。这儿通常是关押犯罪嫌疑人的,他曾多次来过这儿,那时的身份与现在不同,是他往这儿送犯罪嫌疑人,而今天是他被别人送到这儿。他无比愤怒,大喊大叫;押送他的人对他有些不客气,动作有些粗鲁。而看守所里的人对他倒是不错,劝他先吃点东西,把心放宽,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他中午没吃饭,他还不习惯看守所的饭菜。他天真地想着晚上就会被人放出去,可晚上没人来放他。他晚饭也没吃。他有些担心女儿,但无法与外面联系。
夜里他又饿又冷,心乱如麻,一刻也睡不着,时而困兽般地在只有几平方米的小屋子里踱来踱去,时而坐到硬板床上长时间发呆,像一截无知无觉的木头。
小屋中黑糊糊的,什么也看不到,但他能感觉到湿漉漉沉甸甸的雾正从窗缝中丝丝缕缕地渗入,来与他为伴。雾,他想,说不定已经渗入了他心中,要不他怎么会如此迷惘、困惑和沮丧呢。他一会儿想想妻子,一会儿想想女儿,一会儿想想父亲母亲,一会儿想想岳父岳母,一会儿想想自己……什么也想不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搅在一起,像一团雾……
第二天早上,马启明头发乱蓬蓬的,眼窝深陷,目光呆滞,面色灰暗,走路摇摇晃晃的,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来队长来提审他时,都有些认不出他了。
他以为来队长是来放他的,谁知可怕的命运才刚刚开始……
再叙述下去有些过于残忍了,简单地说,在7天7夜车轮般不间断的审讯后,他承认他杀了人,他气若游丝地说:&ldo;我承认,我什么都承认。&rdo;
这时他愿意承认世上一切罪行,无论多么可怕,无论多么令人发指,无论后果多么严重。他只希望尽快死去,对他来说,死亡不啻为一种幸福。他承认杀人的动机是:因为发现了妻子的奸情,出于妒忌和仇恨而行凶。
这是一个合情合理的动机,也是一个完全站得住脚的动机。遗憾的是他没能帮助来队长找到凶器,那把行凶杀人的手枪下落不明,为此他没少吃苦头。审讯人员到他提供的一个个地方搜寻了几次,自然是一无所获。他们不愿再瞎折腾了,就反复问他是不是把手枪扔江里了;他还能说什么呢,只得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