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不是很大,坐了刘桢与阿津,如果再要加上陈素的话未免勉强,陈素就跟在牛车旁边一道走,不时与护车的甲士说话,直到车驾入了城,刘桢从车上下来,吩咐车夫和甲士先回去,自己则带着阿津与陈素一道在城内的街道上走。
“子望,我先前不知你到了咸阳,直到看见你给我送的物事,多谢你。”
“不必客气,你如今身份不同,要做的事情自然也很多,那些都是不值钱的小玩意,你喜欢便好。”陈素温和地道。
二人虽然不常见面,但书信联系却不曾断过,先前刘楠还与陈素一道在军中时,刘桢给刘楠寄东西,每次都会多备一份给陈素,而陈素也都会回礼,有时候是当地的吃食,有时候又是一些小巧的玩意,虽然谈不上值钱,却都能看得出用心,后来刘远入主咸阳城,又登基称帝,刘桢成为公主,东西不便直接送入咸阳宫,这才渐渐少了。
故而如今重逢,倒也不见生疏。
陈素笑道:“今日既然出来了,就由我作东请你吃饭罢。”
刘桢故作不满:“怎么不是我请?算起来我才是东道主啊!”
陈素也不与她争,只笑道:“那好罢,这顿就由你来,下次我再请。”
刘桢笑嘻嘻:“莫要小看我,当初你与阿兄寄给我的那些钱,我到现在还攒着呢,请你吃个几顿是绰绰有余了。”
陈素这才有些惊讶:“那些钱你还留着?”
刘桢:“自然还留着,装了足有半匣子呢,可惜后来你们不寄了,不然我就有一匣子的钱了。”
陈素:“你怎么不用掉?”
刘桢摊手:“先时在咸阳城,用的是郡守的用度,后来又有了公主俸禄,所以就一直用不上。”
陈素失笑:“也是。”
说话间,三人进了九市里颇不显眼,环境却极为清幽雅致的一间食肆。
刘桢诧异:“你来咸阳不过月余,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这间食肆在九市边上,两条闾里的交叉,位置有些偏僻,刘桢虽然在咸阳城的时日不短,却不经常逛街,如果不是陈素带路,她绝对没法找到这里来。
陈素笑道:“是上回你阿兄带我来的。”
刘桢撇撇嘴,轻飘飘地表达了抗议:“好啊,你们俩跑出来玩,也不带我!”
陈素明日休沐,方才出军营的时候就已经换上常服了,不过他与刘桢看上去都气质不凡,刘桢还带着婢女,店家眼尖,立时便热情地迎上来,将他们引入雅间。
一入雅间,外头的喧嚣热闹都被隔绝在一扇门外了。
刘桢左右看看,饶是已经被咸阳宫养刁了的目光,也觉得这里很不错,格局虽小,五脏俱全。
阿津没有随他们入雅间,人候在外头。
“公主愁眉不展,是否心中有事?”陈素忽然问。
刘桢这几天确实有些心烦意乱,跑出来看陈素,也是存了想要一诉衷肠,把对方当成树洞的心思,但是话到嘴边,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陈素看着她微蹙的眉头,有种想要伸手帮她抚平的冲动,但他最终也没有那么做,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刘桢抬头就能看见陈素带着关切的神色,她心中一暖,又叹了口气。
“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心中彷徨苦恼,不知如何是好。”
具体是什么事情,以陈素的才智,也隐隐猜到与宫闱有关,但这不是他能主动过问的,安慰的话也就无从说起。
想了想,他道:“许王可曾与你说过我的事情?”
刘桢一愣,先将自己的心事放下,“阿兄曾经说过,你出身南洋望族,幼时……”
“父母双亡。”陈素帮她接下去。
刘桢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同情好像不太合适,平静又显得太过冷血。
陈素瞧见她脸上的纠结,噗嗤一笑。
“陈家在南阳是大族,但我父膝下只有我一个,我三岁时阿父便早逝,后来六岁时,阿母也病逝了,其时因我父我母乃无媒结合,是以一直独居在外,未回陈家。六岁之前,家中虽然清贫,也没有到温饱不济的地步,阿母死后,我一人吃不了苦,便想回陈家认亲,结果当时是被陈家用棍子打回来的。”
听到这里,刘桢不由发问:“难道陈家已经没有稍微亲近一点的亲人了吗,所以他们才会将你视如外人?”
陈素笑了一下:“怎么没有,还有我大父和世父在的。他们说我是贱婢所出,无媒苟合,不当为陈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