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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页(第1页)

沈去病长长地舒了口气,看起来疲惫极了。沈介打着哭嗝,脸上绽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沈余年心说,这就完了?只有沈去疾一声不吭地捋清了这件事情——沈去病和沈介联手,想通过冯半城,和茶庄上漏下来六千两,作为诱饵诱惑沈有利,准备坑他家一把,结果罗氏看出来了那俩人的把戏,将计就计反水了冯半城,准备得走六千两,谁知道沈介自作主张从茶庄漏走一万两扔了进去,太过谨慎的冯半城见账目不对,一时没敢动,结果罗氏偷鸡不成蚀把米,白被自己亲孙子沈从套走了三万两,这才有了现在这么一出。沈西壬挥退沈福,刚要张口说什么,就被一直沉默的女儿沈练打断了。沈练坐在沈西壬身边,沉稳平静得一如往常:“细想起来,沈氏两家都是被人家给算计了,既然沈罗氏的三万两最后落到了沈从手里,那日后如何就与咱们无关了,去病,介儿,你二人的事却是不能轻易过去了……从明日起便去佛堂里抄《地藏经》吧,除去年初一那天,直到东街过了尾七为止,起来吧,别跪着了。”《地藏经》,佛家用以超度之经文。至于那个神秘账本和沈叔胜的事,沈练和沈去疾都只字未提。沈去病和沈介重重地给大娘和大哥揖了个叩首礼,这才在沈余年和魏长安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这顿晚饭,终归是没有人吃好。沈去疾是头重脚轻地回到新逸轩的,昨夜熬了通宵,今日白天又忙活了一天,晚上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她真的累极了。“没吃饱吧?要不要再让小厨房弄些吃的来?”魏长安同沈去疾一前一后地走上了院子里的小木桥。沈去疾走在魏长安后侧方,她闻言摇了摇头,意识到对方看不见她摇头后,她却开口吩咐身后的沈盼到:“命小厨房弄些好消化的夜宵来,一份就好。”话语间,两人便走到了屋门前。“再加一份,我也没吃好。”魏长安在屋门前停下脚步,猛地回头对沈盼说。沈去疾没想到魏长安会猝不及防地回头,旋即就别开了自己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难得的有几分慌乱:“本就是给你做的,你要吃两份?”说着,沈去疾摆手让沈盼去了小厨房吩咐厨娘。吉祥上前来为魏长安掸身上的雪,如意同样要给沈去疾掸雪,却被沈去疾抬手拦住了:“不用麻烦了,我还要去后面书房……处、处理一些琐事。”如意下意识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她看见小姐的眼神在灯笼的光晕里闪了闪,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这让如意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如意向来心直口快,情急之下,这丫头干脆开口问沈去疾到:“姑爷,福叔说过年的事都备好了,您这么晚还要去书房忙什么?”“忙……我……”沈去疾吞吞吐吐,竟然被一个丫头片子给问住了。魏长安及时出声,她低喝了如意一声不得无礼后,转而微微仰头看着沈去疾,一字一句到:“下人无礼是我管束无方,还请不要放在心上,你去忙吧。”沈去疾垂在身侧的手不安地捻着手指,片刻,沁寒的空气里被她吐出一团白雾:“那我……那你也早些休息。”说完,她便转身离去。魏长安借着吉祥为自己掸雪的空挡,目光偷偷随那人去了一段路。那人的背影修长消瘦,在一片枯寒的雪地上,显得隐忍又落寞,孤傲又萧疏。☆、不等(3)临近过年,东街沈家并没有发丧,也没有派人通知沈练家沈罗氏去世之事,沈罗氏的棺材,也只是于腊月廿九的一大早,静悄悄地出了河州城,往东边去了。东街沈家此举,算是摆明了告诉大家——我东街沈家,与西街沈家,从此再无干系。沈练虽然嘴上一直说,两家关系断了就断了,但她还是会不时地碎叨叨念两嘴。芙蕖知道沈练骨子里重血缘亲情,听了她念叨便也就听了,可沈去疾却对此表示有些不屑,不过是因为快过年了,沈练没有像以前一样暴着脾气责骂儿子,只是摇着头叹了沈去疾一句小白眼狼。转眼便到了大年三十,和往年一样,沈叔胜带张姨娘、秦姨娘在思归院过小年,沈练和芙蕖带着沈去疾等几个小辈,在老太爷沈西壬这里吃年夜饭。今年的饭桌上,虽然少了老祖宗,但多了个魏长安,沈余年怕母亲再因为怀念老祖宗而太过难受,便举着酒杯嘻嘻哈哈地要同母亲和大嫂吃酒。结果魏长安的酒盅在快递到自己嘴边时,忽然被正在偏着头同那边的两个弟弟说话的沈去疾给伸手劫去了。“她不胜酒力,一盅醉两盅睡的,夜里还要守岁呢。”说着,沈去疾伸出胳膊,隔着中间的魏长安,极快地同沈余年手中的酒盅碰了一下:“我喝就行了。”说完,不等沈余年反应过来,沈去疾眼睛不眨地干了一盅酒,辛辣的烧灼感沿着喉咙一路向下,最后流进胃里,烧成了一团火。吃过年夜饭后时辰也不早了,大家移步去西暖间玩,有说要搓麻将的,有嚷嚷着玩牌的,总之各抒己见,沈去疾错后一步,在将要进西暖间的门时,稳稳地拉住了魏长安。“怎么了?”魏长安微微仰起头,眼睛随意地弯成月牙,看得沈去疾有一瞬间的思绪游走。她摸摸鼻子,又挠了挠耳垂,压低了声音说:“一会儿你同他们一起守岁,子时前到廊下踩过芝麻后就能回去了,我让沈盼送你,回去后早些睡,明儿还要早起,记住了么?”“你要去哪儿?”魏长安的双手下意识地抱住沈去疾的小臂,隐藏了许久的思家的心思,轻易地就被这人勾了出来。魏长安鼻子泛酸。沈去疾看一眼被她抱住的手臂,垂眸遮住了自己眼里的情绪——吃年夜饭时她就看出了魏长安思家的心思,她真的很想将这个可怜的小家伙抱进怀里,柔声安慰,或默默陪伴着。沈去疾勾了勾嘴角,抬起来去点魏长安额头的手,最终变成了轻轻拍了拍她肩膀:“没事,我只是要去小祠堂为父亲守一晚上长明灯……别皱眉,没事的。”说着,她起抬手,用拇指指腹将魏长安蹙起的眉心抚平。不等魏长安说什么,沈去疾就挣开魏长安的手,拿着领裘袍离开了。魏长安歪歪头,转身走进了西暖间。她进来时,老太爷和婆婆沈练在摆围棋,芙蕖姑姑和沈余年、沈去病以及沈介凑了一桌麻将,正在码庄,小锦添由奶妈陪着,在一旁玩耍。见魏长安进来,沈余年摆着牌同她招手:“大嫂,快过来,你快来看看我这手气,绝了……”魏长安走过去在余年身边坐下,屋子里的人各有事做,好像谁都没有发现沈去疾的离开。一圈麻将下来,到底谁输谁赢,谁摸了一手好牌,魏长安根本无心看。不远处的小祠堂,里里外外,灯火通明——香烛比平时多点了两倍,白色的蜡烛在供台后面一字排开,红色的烛光将正中间的牌位照得清清楚楚,“先考楚公讳仲鼎之灵位”几个描金字,也在烛光下泛着柔和。沈去疾跪在牌位前,拿起挑子,挑了挑长明灯的灯芯。父亲楚仲鼎因为母亲沈练的固执才意外丧命的,可母亲沈练却认为,命,归天不归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楚仲鼎该那个时候车毁人亡的,那是他的命。认为“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沈去疾断然不敢苟同母亲的想法——父亲楚仲鼎是因为大雨天被母亲沈练催着赶路,才发生意外车毁人亡的,可母亲却一口咬定那便是父亲的命,还不认为当时暴雨天赶路有错。沈去疾认为母亲的认知就根本是个错误,她人生中和母亲的第一次争执,便是因为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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