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今儿怎么把这身衣裳拿出来穿了?&rdo;顾嫣然身上这件桃红色素面软缎的短襦还是旧年的衣裳,下头配的本是柳绿色裙子,因个子高了,裙子就短了,因此这一套衣裳都放进了箱底里。今日下头配了一条樱草色裙子,倒是过年时新做的。颜色倒也谐调,但细细看时便能看得出来,上襦是旧了些。顾嫣然并不以为意:&ldo;那裙子短了,上襦却还可以穿得,如今是在船上,旧衣穿穿无妨,也省得将新衣弄脏磨旧了,反而可惜。&rdo;孟素蓉心里一酸,伸手摸着女儿的头发低声道:&ldo;家里也还不到让你连新衣都穿不得的时候……&rdo;顾嫣然反而拉了母亲的手:&ldo;京城是米珠薪桂的地方,哪里不要用钱?省着些总是好的。且我们进了京,想必除了外祖家里,也没有很多地方要去的,穿旧衣也无妨的。&rdo;顾运则这是贬官入京待选,京城里勋贵高官无数,顾家哪个也高攀不上,自然没有什么应酬让女眷出门,那些新衣新首饰自然英雄无用武之地了。&ldo;还是我的嫣儿懂事……&rdo;孟素蓉将女儿也搂进怀里,&ldo;娘有嫣儿,真是福气。&rdo;如今裁减用度,姨娘们又没了专用的丫鬟,白姨娘没少在顾老太太面前抱怨,也是那般大的人了,竟还没个孩子懂事。如今顾家只有孟素蓉身边还用着锦眉锦心两个大丫鬟,因还有个顾运则要伺候,所以也没人说什么。顾老太太那里只留下了山药,就连顾嫣然身边的写意,也嫁了人,跟夫家一起留在了沔阳看管那个庄子。因本来预备着在沔阳至少要留三年,因此襄樊那边的店铺和宅子全都卖了,而沔阳这边又还没来得及置办,因此如今顾家只剩下沔阳和襄樊各有一处庄子,每年大约能有六七百银子的收入,除此之外就没了进项,虽然孟素蓉手里也握了几千两的现银子,但若坐吃山空,在京城里可维持不了多久。这些账目如今都要过顾嫣然的手,她自然知道。&ldo;咱们进了京城,总不能一直住在外祖家里。&rdo;顾嫣然一样样地算着账,&ldo;京城的宅子贵得很吧,若是咱们住得久,租赁便不划算,还是要买一处宅子才好。只靠这两处庄子怕是不够,还要再寻个营生,若是要买铺子,又得一笔银子……&rdo;孟素蓉含笑听着女儿脆生生的算账:&ldo;嗯嗯,以后家里都让我嫣儿来管,定然比娘管得精细。&rdo;&ldo;娘‐‐&rdo;顾嫣然有些不好意思,&ldo;女儿是担心……&rdo;怎么算,都觉得银子根本不够用。孟素蓉自然还有好些细软首饰,可这些东西是要撑门面的,总不能当真都典卖了,回头万一有什么应酬,真让女眷们戴着旧首饰出门给顾孟两家丢脸吗?孟素蓉放轻了声音:&ldo;娘在京城有个铺子。当初娘出嫁,你外祖母的嫁妆里共有三个铺子,娘和你舅舅姨母每人一个。这些年娘在京外,就托你舅母代管,每年的进项银子都在你舅母那里攒着呢,想来这十几年,也该有几千两银子了。&rdo;她出嫁之后,并没将这铺子的事儿告诉顾家人,就是怕养大了顾家这些人的胃口,入不敷出。嫁过来的头几年,顾运则只从小县丞做起,家里的用度也就是那么一点儿,直随着顾运则的品级升了上去,家中用度才渐渐跟着大起来。那等打肿脸充胖子,一嫁过来就拿自己嫁妆倒贴着让夫家挥霍的事儿她不会做。好在顾运则也不是个成日里算计妻子嫁妆的,顾老太太则是清苦惯了,只要衣食无忧就不关心了,也就是白姨娘不时的挑唆着顾老太太要这要那,只是家里账目都掌握在孟素蓉手里,她要生事也没些凭证。&ldo;等进了京,拿那铺子这些年攒下的收益,怎么也能再盘一处铺子或庄子了。&rdo;孟素蓉轻轻拍着怀里的蔚哥儿,缓缓地道,&ldo;有两处进益,在京城那边,一年总要有一千来两银子,加上这边两处庄子,两千银子也够我们一家人过了。你外祖父让咱们一家进京,大约是心里有了计较,娘估摸着,咱们怕是要在京城多住几年了。&rdo;进京一趟可不容易,若是进京之后要谋外任,孟老太爷不会特意在信上说让顾家一家都入京,否则迁进迁出的,光盘缠银子就得耗掉不少,岂不是折腾么。顾嫣然听见母亲居然还在京城有个铺子,且攒下几千两银子,顿时眉开眼笑。孟素蓉看她这样子啼笑皆非,伸手在她头上敲了一下:&ldo;怎的这副财迷模样?钱财乃身外之物,不可不节省计算,却不可目中除钱无别物,落了一身的铜臭气!&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