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欢对这样的场合有点无所适从。即使知道易家淼跟他爸有很多矛盾,但易家淼这么一副与平常完全不一样的冷硬的样子……
他第一反应是担心。易家淼太容易被他爸牵着他的情绪走了。
明明主动逼问的人是易家淼,在他眼里,易家淼却好像有种需要安慰的无措感。
贺欢放下手里端着的碗,拉了拉身旁易家淼的衣袖。
他有点不太习惯索求什么,但又偏偏乘着易家淼愿意纵容他的意思,想找个借口,让易家淼脱离那种针锋相对的不受控的情绪。
“……易家淼,我想喝水。”贺欢说。
易家淼愣了下神,看向贺欢的眼神带着歉意。
他看得出贺欢并不一定就是想喝水,而是想让他摆脱情绪的黑洞。
“我去给你倒。”易家淼站起身,快步走向厨房。
暖水壶里的水被倒到杯子里,水雾飘然而起。
易家淼盯着那片水雾出神。
他无意让贺欢被置于这样尴尬的境地中,但已经发生了。他对着易忠文要么视之若空气,要么就是针尖对麦芒。
他以前不在意在朋友面前展现自己漠然或咄咄逼人的一面,现在在贺欢面前却变得不愿意这样了。
易家淼叹了口气,又给杯子里兑了点冷水,端着杯子又回到了客厅。
“谢谢。”贺欢接过他手里的水,小小地抿了一口,眼睛抬起,扫了一眼易家淼,似乎在观察他的状态。
易家淼被这么打断了一下,也不至于说话句句带刺了。
他又看向易忠文,“今天不打牌了?”
易忠文终于等到了可以说事的机会,马上有点骄傲地说:“没打!我今天去试工了。”
易家淼掩饰了一下,但并不是太走心,面上还带着很明显的不相信。
贺欢难得有这个时候,像个捧哏的似的,在看出易家淼没有接话的意思的时候,立刻接上了:“叔叔你换工作了?”
不喝酒的易忠文还是个人模人样的正常人。他的手在胸口的位置顺了顺,“差不多吧,找了个小区保安的工作,一起打牌的朋友介绍的……你们这些学生,还是要好好学习,就不用干这些体力活了!”
易忠文的手不知怎么的,突然捂着胸口,看着是难得的真诚。
易家淼嗤笑了一声。倒是稀奇,易忠文这么个庸碌麻木了半辈子的人,居然还有传授人生经验的时候。
易家淼扭头看着贺欢,贺欢微微笑着,听着易忠文说话,也不因为之前见过易忠文醉酒后的丑态或者易家淼对他的厌恶,而对易忠文有任何不礼貌。
耳边是易忠文说话的声音,贺欢时不时回应几句,易家晴重新拿起筷子吃着饭。
这个家好像就是一个普通的正常家庭,一家三口在晚饭的时候围坐一桌,儿子带着同学到家里玩。
易家淼没认为他会真的改正,但仍是有点出神。他好像能听得见墙上挂钟秒针走动嘀嘀嗒嗒的声音,心里是难得的平静。
贺欢习惯了只要有时间,就和易家淼待在一起。
和易忠文没再碰见,易家淼说他直接搬到了物业公司安排的宿舍,还是好几天才回一趟家;易家晴时不时会去同学家玩,中午的时间就完全属于他们俩。
以前还没超出朋友的关系的时候,贺欢还能仗着自己表面上光明磊落,和易家淼躺在一张床上,现在倒是有点不好意思。
“睡个午觉。”易家淼坐在床边,拍拍靠里的特地留给贺欢的枕头。
贺欢常过来,他没把枕头收起来。贺欢在他这儿都习惯了午睡了。
贺欢拍拍被子,“新换了被套?”
“嗯。”贺欢钻进被子里,又往里靠了靠,给易家淼腾位置。
易家淼没忍住揉了把他的头发,也钻进被子里跟他头对头面对面躺着。
贺欢躲了躲他的注视,手却悄悄牵了下易家淼的手。
“睡吧。”
易家淼说话的声音很轻,但贺欢好像还能感觉得到他胸腔的震动。
贺欢往被子里缩了缩,已经有点昏昏欲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