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走了?」乔朗问得很不客气。
「你可以走了,虽说我认为你们还是我们的囚犯。」王子圆滑地答道。「不过,如果你们今晚能留下来作客,我会很高兴,就当作我们为了刚才的袭击对你们的赔礼……」
「少来嘲笑我们!」乔朗冷笑说。「阁下。」他在自己的声音里听到了心酸。「你完全有权利袭击‐‐甚至杀了我们。至于这把剑,它确实粗糙,和你的相比,不值一钱。」乔朗的话脱口而出,他羡慕地看向王子的佩剑,那把剑收在由魔法加工成的皮鞘里‐‐「但它是我自己打造的。」他的声音变得柔缓,就像个伤感的孩子。「我以前从来没见过真正的剑。」
「我认为那并非不值一钱。」加洛德说。「黑暗之石打造的剑能吸取魔法,才不会……」
乔朗狠狠瞪了辛金一眼,辛金则笑得无辜。
「和我一起到空地上去吧。」加洛德继续说道。「那里比这里暖和,而且正如我的护卫所说,化外之地在夜里很危险。」加洛德走上前,手轻快地往乔朗肩上一搭。
这种姿态很亲切,像是在表示友好,不然就是在安慰一头猛兽。乔朗避过加洛德的碰触,他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怜悯神色,很勉强才压抑住挥开这只手的念头。为什么他会压抑这样的想法?为什么他会觉得烦恼?乔朗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想,但他清楚加洛德会尊重「拒绝被怜悯」的回避,但绝不会原谅一记拳头。赢得得这位男子的尊敬,突然间对乔朗来说变得很重要。
「你从哪来,乔朗?」加洛德问。
「那有什么关系?」乔朗不快地反问。
「我的意思是,你的家族源自哪里?」王子换了种说法。
乔朗再次阴沉地瞥了一眼悄悄跟在他俩身旁的辛金,而加洛德却笑了。「对,他向我提起过你的一些事。老实说我很好奇,从辛金的简单介绍,我知道你的生活曾经……很艰苦。」他优雅地一语带过,「你也许觉得两位绅士谈论这种话题不妥当。若是如此,希望你能谅解。不过我曾经四处旅行,认识此地大部分的名门望族,而且我觉得你看起来非常面熟。你知道自己的姓氏吗?」
乔朗羞红的脸足以让王子知道答案,但乔朗还是骄傲地昂着头。「不知道。」他本来只想说这么一句,但加洛德脸上认真的关切之情让他讲出更多的话。「我只知道我的母亲名为安雅,来自马理隆。我的父亲是……是个……触媒圣徒。」说完,他抿起嘴,望向空地。在那里,沙里昂正站在花间草丛,与枢机交谈。
「生命之道的血脉!」王子随着他的目光望去。「你的意思不会是‐‐」
「当然不是!」乔朗打断他的话,知道加洛德误解了。「才不是他!」接着他的话里又多了心酸的语气。「我的降生就是我父亲的罪孽,他被判处转化之刑,现在,他是一座活生生的雕像,就站在边境上。」
「我的天。」王子低声感叹,话里再无怜悯,只有同情。「那么你生在马理隆。」他再次在阳光中打量乔朗。「没错,某方面符合,可是……还是……」
他烦躁地摇摇头,努力回想着,但他的思绪被辛金的一个大呵欠打断了。「真不愿打断这么迷人透顶的小聚会,我非常非常高兴再次见到你,加洛德老兄,但我在晚饭前要小睡一会。」又一个呵欠。「当个木桶可真不容易,你的两个黑袍卫兵根本没说实话,实际上这两个大笨呆在草丛里绊倒在我身上。要是换成我,肯定绝对无法恢复。」他愤怒地哼了一声,用橘色丝巾沾了沾鼻子。
「不管怎样,去空地上休息吧,朋友。」加洛德笑了。「你看起来确实有点苍白。」
「噢!」辛金一缩身。「你这话说得真不厚道,王子。祝你有个好梦。你也是,阴沉忧郁的人。」冲着乔朗随意挥了挥手,这位留胡子的年轻人就乘着泉水散出的温暖气流飘然离去,这气流就在魔法营地周围。
「你是怎么认识辛金的?」乔朗看着那身绿衣绿帽和那枝摇摆的雉翎走远,不自觉地问道。
「认识辛金?」王子瞄了一眼乔朗,颇觉有趣地挑起一边眉毛。「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真的认识他。」
◇◇◇◇
「那么,拉迪索维克,你知道些什么了?」
夜色‐‐真正的夜晚,而非魔法营造的黑夜‐‐在空地上降临,营火在草丛中一块清出的地上燃起。火堆之前是用来烤王子早上捉到的野兔,现在则为祥和的空地投下欢快的温暖光亮。加洛德王子自己会用魔法,还有两个由他指挥的护卫,本来用不着生火,也不必捕猎,兔子自会把自己弄熟了送上门。但加洛德情愿练习野外生存技能,谁也不知道自己哪天会被迫在没有魔法的情况下生活,尤其在这样不安定的时期,诸事难料。
今晚王子与枢机在林中漫步,走在从营地可以看到的地方,走在黑袍杜克锡司能够守望保护的地界之内。触媒圣徒坐在离他们稍远处,端着杯热茶,在火堆旁昏昏欲睡。莫西亚躺在他旁边睡着了,卷在一张王子亲自施法召出的柔软毛毯里。乔朗睡在朋友身边,但他还非常清醒。他的目光跟随着王子和枢机,剑就在他手边,随时可以拿到。加洛德不知道这位年轻人是否打算彻夜不眠地保持警戒,他笑了笑,摇摇头。十七岁时,他自己也是这副模样,还是不久以前的事呢,他现在二十八岁,但还记得以前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