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中年男子虽然衣着粗陋破旧,但他身上某种从容的高贵气度打动了加洛德。他也很忧伤,好像这副担子重不可负,但他仍要背在身上,直至倒下。那个人失去了信仰。枢机说过。这个秘密是他仅有的一切……
秘密,还有他对乔朗的怜悯和爱护,是他仅有的一切。
「告诉我关于黑暗之石的事吧。」王子说道,让触媒圣徒放心,他不会再追问了。沙里昂微笑致谢,松了口气。
「我知道得非常少,阁下。」他说。「只有在那些古代文献里读到的说明,而那些说明非常不完整。作者像是认为原石的基本知识已经广为人知,因此只提到锻造的先进工艺。会有这种矿石是基于一条自然界的物理法则:一切作用皆有相应或相对的作用。因此,在一个流散出魔法的世界,必然也有一种力量吸收魔法。」
「黑暗之石。」
「正是,大人。这是一种矿石,外形与性质与铁矿非常相似,是用作武器的理想材质。尤其是剑,这是古代妖艺工匠喜爱的兵器。佩剑者可以用剑保护自己不受任何魔法的影响,接着用它穿透敌人的魔法屏障,最后以剑终结敌人的性命。」
「所以,乔朗在知道以后就锻造出那把闇黑之剑。」
「是的,阁下,他……在我的协助下锻造了那把剑,必须有一位触媒圣徒赐予原石生命之力。」
加洛德瞪大了眼睛。
「您看,我,也一样注定受罚。」沙里昂平静地说着。「我破坏了教团的神圣戒律,将生命之力赐予……一个……黑暗的东西。可是我能怎么办?黑锁发现了黑暗之石,打算用它实现自己的邪恶目的,至少,我们相信如此,我发现他是为教会效命时,已经太晚了……」
「那也不会有什么差别。」加洛德说。「我坚信当他了解黑暗之石的力量后,肯定会背离教会的信任,为自己的私利而使用它。」
「毫无疑问,您说得没错。」沙里昂低下头。「可是,我怎么能原谅自己?要知道,乔朗杀了他。巫术士虚弱地倒在他脚下,我夺取了他的生命之力,闇黑之剑吸取了他的魔法。我们……本来想把巫术士交给……杜克锡司,把他留在传送廊里,然后一声惨叫……」
沙里昂说不下去了,他已是语不成声。加洛德一手扶到他的肩上。
「当我看向周围时。」触媒圣徒的低语满含恐惧。「见到乔朗站在尸体旁边,闇黑之剑上沾满了血。他以为我打算背叛他,把他也交给杜克锡司,我对他说我没有……」沙里昂叹了口气。「但乔朗不相信任何人。」
「他藏起了尸体,就在那天早上,凡亚主教与我联系,命令我把乔朗和闇黑之剑带回圣山。」沙里昂抬起满是伤痛的双眼。「我怎么可以,阁下?」他泪湿双手。「我怎么可以把他带回去……送到来世之境!他最不该去的地方就是马理隆!可我拦不住他!你能,阁下。」沙里昂突然兴奋地喊着。「说服他跟你去萨拉肯,他可能会听……」
「我要跟他说什么?」加洛德反问。「到萨拉肯来成为无名之辈?而他本来能在马理隆找到他的姓氏、他的地位和他的继承权?这是任何一个男人愿意冒的风险,也是正当行为。我不会阻止他。」
「他的继承权……」沙里昂轻声又说了一次,苦恼不已。
「什么?」
「没什么,大人。」触媒圣徒又揉了揉眼睛。「我想您说得对。」
但沙里昂看来既伤心难过又心烦意乱,于是加洛德亲切地补充道:「我跟你说我要告诉他什么,神父。我会竭尽所能帮助那个年轻人,至少让他能有机会达到目标。我会教他如果陷入困境要如何自保,至少要帮他这样,这是我欠他的。毕竟他让我们不受黑锁双面间谍的行为所害,我们欠他一份情。」
「谢谢您,阁下。」沙里昂多少放心了一些。「那么,容我冒昧,大人,我想我现在可以睡着了……」
「请便,神父。」王子站起身,扶触媒圣徒起来。「抱歉打扰你休息,但这话题真是迷人。作为赔礼,我已经准备好了睡床,最上等的丝织床单和毯子。不过或许你更喜欢帐篷?我能‐‐」
「不了,睡在火堆旁很好,老实说,比我平常睡得好多了,阁下。」沙里昂疲倦地一欠身。「另外,我忽然非常累,很可能并不清楚自己躺的是鹅毛还是松针。」
「好吧,神父,祝你晚安。还有,神父。」加洛德把手搭在这位长者的手臂上。「忘掉黑锁之死给你带来的良心不安吧。那是个邪恶的人,如果让他活着,他一定会杀了乔朗夺走黑暗之石。乔朗的行动是艾敏的意愿,乔朗的处置是艾敏的公义。」
「也许吧。」沙里昂无力地一笑。「在我心里,这依然是谋杀。杀戮对乔朗来说越来越容易‐‐太容易了。既然他在魔法能力上有缺陷,就将杀戮视为自己获取力量的方式。我也祝您晚安,阁下。」
「晚安,神父。」加洛德仔细琢磨着自己的用词,然后说:「愿艾敏守护你。」
「但愿如此。」沙里昂低喃着,转身离开。
萨拉肯王子没有进帐篷里休息,他直到凌晨的星光亮起时才去就寝。寒夜里,他一直在草地上徘徊,裹着自己无意间召出的毛皮大衣。他的思绪被陌生的阴沉故事塞满了,关于疯狂与谋杀,关于生和死,关于魔法和摧毁魔法。最后,他发现自己累得足以摆脱那些故事进入睡梦的国度时,他垂眼看向那支熟睡的队伍,命运把他们抛在了他前进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