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旁边跪伏着的几个闺女、媳妇跟着和声道,“爹啊,我苦命的爹啊,女儿还没好好孝敬您您就走了,爹啊……女儿不孝啊,”“爹啊,您怎么就不等等你的乖曾孙啊,你乖孙孙还等着长大给他亲祖祖打酒喝呢!”一时间哭天抢地的,“爹爹”“公公”“爷爷”“外公”“大伯”的一阵哭喊,农村人兄弟姊妹多,结婚又早,因此这阵仗整的挺大,夕颜自己哭不爱出声,亦没听过农村所谓的嚎丧,见她们哭的这般声嘶力竭,心里也难过的紧,到底是一条人命啊,这也是个眼窝浅的,小泪儿就这么滴滴答答的跟下小雨似的,把一旁的秦锦华疼的不行,他不像夕颜没见过啥市面,这种场面他见多了,这帮人嚎的是响,但那泪儿加起来也没他媳妇一人流的多,流的热,流的真,听听那一口口的话啊,哪一句不是点着要钱呢?“你帮帮她们……”夕颜走过来拽着秦锦华的胳膊,眼巴巴地看着他说道。秦锦华心道,你现在不跟我保持距离了?这也是个冷心冷肺的,人家老的老、小的小在那哭的动天动地,他心里只念着夕颜方才一下车就跳离他老远的事。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拿出一方手帕,轻轻柔柔地给她擦着小泪,“帮,我帮,来了不就是为帮她们的么?只是这会儿她们哭的这般凄惨,就是我去,她们也没心情谈不是,让她们哭哭,发泄完悲痛,我再过来跟他们主事人谈,先去见过我爸和关叔再来,”夕颜点头,一干人从另外一个通道上后面的住院部去看伤者。秦峥嵘刚慰问完伤者出来,正和主治医生说话呢?那五个轻伤问题不大,在医院住个十天半月给点慰问金营养费就了了,两个重患一个腿骨骨折,一个头部受创,做了手术,休养个半年也没啥问题,只是赔偿方面还要继续谈。这两人都是壮劳力,家里孩子都还小,赔偿方面要多给一些,只怕医药费加赔偿款要比那李二贵多些,不过,能保住人命,钱财方面也就不算啥了!秦锦华叫了声,“爸,”夕颜红着眼跟小媳妇似的被他牵着,她只顾着伤心了,也没注意,扯了个笑脸跟秦峥嵘打招呼,“秦伯伯好,”秦峥嵘微笑着点头,“颜颜来了,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给伯伯说,伯伯替你削他,”视线不动声色地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夕颜这会也反应过来了,一使劲挣脱秦锦华的大手,脸红红眼红红地回道,“没,没人欺负我,我……”“刚经过一楼大厅,看见李二贵家人在那嚎丧,替他们难过来着,”秦锦华替她答道。“颜颜不伤心了,那李二贵命里就有这一劫,”叹了一口气,“没出这事前那李二贵就被查出患有肝癌,末期肝癌,就是躲过了这劫,也活不了两月,这么走了,也能给家人弄点赔偿,对李家人来说,其实是福不是祸,”夕颜愣怔,她不傻,被秦锦华带了两年,有些事儿她多少也知道一些,潘子同学姐姐那事她听汪乔说过,她自小不差钱,在钱财方面没有多大概念,但八万块钱对好些人来说都是挺大的一笔数目,听说潘子同学姐夫前脚拿了三万块,后脚就托人给孩子找后妈,得知潘子替那同学跟人家又要了五万块赔偿,便叫了一帮亲戚到潘子同学家索要那五万块。潘子脾气大,当时就叫了两车人将那姐夫暴打一通,肋骨都断了两根,完后丢了两万块钱,那家人屁都没敢放一个。这会儿再回想那李二贵一家子的做派,哭的虽响,却也句句不忘拿钱说事,这般对待亲人的死亡便变了味,还是难过,只为李二贵,人都死了,家人却为了多要一些钱拿了尸体不让他入土为安,七月的青城热的像个大火炉,这样的天气,那尸体只能放在冰柜里冰冻着,活着为一家人劳作苦钱,死了还不得清净,在冰柜里冷冻,冷的是身,还是心?秦峥嵘知道丫头没经过事,心思单纯的很,不愿拿这种糟心事让她胡思乱想,只是也不想她太过单纯被有心人利用,这才点明内中因由,见她情绪波动,知晓她聪慧,一点就通,满意地点点头,笑着转移话题问,“颜颜,西藏好玩么?”“好玩,”“没尽兴吧,待这事了了,伯伯出钱,你们再去好好地去玩个痛快,那个,香港也不错,伯伯的朋友给了几张旅游卷,到时候让华子带着你们几个小的好好去耍耍,”秦峥嵘笑着说。乐的汪乔带头就跳了起来,香港啊,古惑仔的天堂!秦锦华眼见夕颜又跟他拉开了距离,不禁哀叹,多好的机会啊,三叔怎么就没在呢?“爸,三叔呢?”四下张望一番,那小心思藏都藏不住,他带颜颜过来可不是单单为安她的心,他是想趁机把这关系明了。“小飞飞受了凉,你三叔、三婶带他去儿科门诊了,”双胞胎,哥哥叫关逸晨,弟弟叫关逸飞,两人虽是足月生,但弟弟体质到底不如哥哥壮实,虽不至于体弱多病,但每年也要比哥哥多生两场病,夕颜对双胞胎还是很疼惜的,照料起来比她妈还细心,虽心里急,但最起码的礼仪还是懂的,跟秦峥嵘说了下,待他同意之后,方才离开,步伐也是稳中带健,不显凌乱,“好久没见小舅了,秦叔,我去打个招呼先,”朱清越说。“去吧,”汪乔有些犹豫,她跟来是想听点八卦的,可朱清越一把拽着她走人了,“那我也去看看,”关鹏说。双胞胎的摸样都随了夕怡谨,白白嫩嫩的,煞是好看,两人虽跟夕颜更亲一些,但叫起‘哥哥’来也是软糯可人,因此关鹏对这两个跟他争夺家产的弟弟倒也有些喜欢,主要是夕怡谨这个后妈不招他讨厌。齐岳一看,得嘞,他也去吧!待人走后,秦峥嵘问,“这事你怎么看?”“李二贵的大女婿的确有点能耐,不过一个小包工头的能耐是不是也太大了点,居然连咱们的交房日期和逾期不交的赔偿数目都知道?要说后面没人搀和,”摇摇头,“我是不信的,”冷笑一声,“这钱啊咱给得起,但不能给,有些时候不是退一步海阔天空,而是一步退步步退,不能开这个头,开了头,就收不了尾喽,”秦峥嵘眉头皱着更紧了,面色一冷,“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查到一些,”秦锦华挑眉,有些漫不经心,“给点甜头,我愿意,但是撑了胃,我就得帮他们消消食了,”秦峥嵘沉吟片刻,“我老了,以后这些事你自己看着办吧,不用知会我,”“恩,”这次是他大意了,也没想到一直小动作不断却甚为谨慎的他们,这次居然会这般冒进,钱可以捞,权可以夺,但吃里爬外,算计他的却是不能有的。逼近了他的底线,就是老爷子在,他也得给他们治治。公事谈完,说私事,“颜颜,你们?”秦峥嵘一脸问号。“就是你看到的那样,”秦锦华倒也直接。“什么时候的事?”秦峥嵘一脸认真,“锦华,旁人也就算了,颜颜可不是你……”“爸,我媳妇您儿媳妇就颜颜了,”秦锦华比他爹还认真。秦峥嵘笑了,是了,他儿子从来都是小事乱乱,大事不糊涂的主,若不是认准了,哪里会主动去招惹,若不是要定了,哪里会带到自己跟前来,“好儿子,有眼光,”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几兴奋的样,秦锦华也乐了,“那是,谁叫我是您儿子呢?”“嗯嗯嗯……有时间带她去见见你妈,”说到这儿,喜气淡了许多,原该犀利的眼神露出几许忧伤。“去过了,我妈挺喜欢她的,”“恩,颜颜是好孩子,各方面都没得说,这样的儿媳妇你妈该喜欢的,”秦峥嵘哆哆嗦嗦地从脖子里拎出一个玉佛来,“男带观音女带佛,这是你妈从小带大的玉佛,那年我去威海时,她亲手带我脖子上的,说是留给我的定情信物,你拿去给颜颜吧,”这个玉佛,秦锦华知道,小时候他妈当笑话讲给他听过,说他爹小时候看话本看多了,说人家男女相爱,都要互赠信物的,然后他爹用一块老银片换了她的明朝暖玉佛。这会儿银片就带在秦锦华的脖子上,想着这玉佛给颜颜带也挺好的,当传家宝传给下一代,不过,对上他爹那张极其不舍的老黑脸,半天了那玉佛都没从脖子上取下来,知道老头子舍不得,做儿子的要有孝心,遂笑着说,“这是我娘留给你的定情信物,你自个留着做纪念吧,我媳妇儿,我自会给她寻旁的好东西,”“唉,”秦峥嵘一点都没有推让的意思,顺手将玉佛揣进自己的衣领内,老黑脸上也有了笑意。“那啥,爸,三叔那边?”“先别说,待你们关系稳了再说,别看你关叔待你跟亲儿子似的,但到底比不过他亲儿子、亲侄子,老关家的人护崽子,都打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思,要知道你这个外人截了流,不在背后给你坏事就不是你老关叔,虽说这事儿还要看颜颜,你关婶那边都做不了她的主,但是,若你老关叔见天地在他媳妇跟前吹枕头风,多少也会有点影响的,先看看,看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