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美花也挤到前面来,抢着回道:“二大爷,我也可作证。我们回家之后,喝了我娘做的肉汤,婆婆说乏了,我便搀她去房里歇息。
她拉着我的手哭,说她并没有做对不起孙子孙女的事情,却是想不到,她的孙子孙女竟然能如此对她一个老婆子,必是要遭天谴的。
还说了些咒她孙子孙女的话,当着众人面也说不出口。
我劝她看开点,如今只在我家里住着,待家生考中进士,再看那起小人的嘴脸。
只是没想到,婆婆她,她竟然还是想不开,去了,早知道这样,我就留在她身边,陪着她,也不至于……”陈美花边说边哭,哭的梨花带雨,十分痛心模样。
看的花妮发笑,以前她只觉得这个二婶坏,竟没发现她还有演戏的天份,这哭起来跟真的似的。
二大爷也不理会陈美花的话,只盯着陈家生的脸,用十分严厉的声音又问一遍:“陈家生,你跟你岳父和老婆的言辞一致,都认定是你母亲因为被花妮羞辱之后寻的短见是么?”
陈家生见二大爷一连问了三遍同一个问题,心中发虚,额头的汗瀑雨般的流下来,抬头看了一眼陈美花,一咬牙,又是点头称是。
二大爷一声长叹,起身,朝夏昭毅作揖,声音羞愧:“夏先生,惭愧啊惭愧!我陈氏一门出了这么个逆子,实在是让老朽无颜面对陈氏列祖列宗!
夏先生高义,尚给他留了脸面,可这逆子死不悔改,老朽作为陈氏现任族长,能做的,只是将他逐出门沟村,不准他这一族支进我陈氏祠堂罢了。”
夏昭毅没有出声,只伸手朝他做了个请式。
二大爷顿一顿手里拐棍子,面对众人,高声道:“从今日开始,陈氏家生不再是我族人,不准进我陈氏祠堂,不准拜我陈氏列祖列宗,不许住在我门沟村!若是违背,族规处置!”
陈大生见二大爷只问这几句便定了罪,要把人赶走,上前两步,瞪着一双吊环眼,跺脚嚷道:“二大爷,你可不能偏听偏信,偏帮着他们说话呀!
是不是那姓夏的站你旁边挟持了你?是你就眨眨眼,这可是咱们的地盘,能让他一外姓人耀武扬威不成?”
“你给我闭嘴!”二大爷抡起拐棍子朝陈大生头上砸过去。
陈大生一时不曾防备,结结实这挨了这一拐棍子,哎哟一声双手捂住脑袋弯下腰去。
陈美花见父亲挨了打,忙过去扶着,嚷起来:“二大爷,若你就这样无缘无故要把家生赶出村去,我可不服!”
“是呀,二大爷,你也知道,若是这事就这么传到官府,家生的品行必遭诟病,怕会失去参加考试的资格呀!”陈广信忙也说道,事情闹到如此地步,他也是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把闹事的真实目的说了出来,正与花妮猜想的一般无二!
“二大爷,咱们族上三辈,好容易出了这么一个读书人,若是能考上进士,可谓给陈氏一门争光呢!二大爷,这事不能就这么轻判,一定要还家生一个公道呀!”陈广福也跟着求道。
二大爷的眼神在他们兄弟两个身上溜来溜去一会儿,微微叹了口气,抖抖索索的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来,往地上一掷,恨恨的口气道:“这畜生既然是个读书人,就让他自己睁开眼好好看看,他娘究竟是为什么寻的短见!
夏先生高义,欲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给这畜生一个悔改的机会,可惜你们这些人啊,不到黄河心不死,非要将家丑外扬,好看一场大大的笑话儿,那就看吧,好好的看!”
说罢,拄着拐棍子,头也不回的径直走了。
陈广信捡起地上的草纸,翻来覆去的瞧了一遍,他不认字,看也是白看,遂递给了陈家生。
陈家生略略看了一遍,面色煞白,身子摇晃两下,一头栽倒在地,晕死过去。
陈大生和陈美花并不顾得晕死过去的人,一起过来抢那草纸。
陈大生是认得几个字的,见那纸上的开头写的是吾儿家生,便喷着唾沫高声嚷道:“这可是编造出来的!那老婆子又不识字,恁的会留什么遗书!分明是编造出来污蔑我女婿的!”
他只管跳着高骂人,旁人却都好奇陈婆子这遗书上究竟写的什么,都往前挤,想看个究竟。
只见陈老头从人群里挤出来,将陈家生拉了起来,掐住他的人中,将他掐醒。
陈家生张开眼,看见他,眼里流泪,哭道:“大爹,你可要给侄子作主,我娘不认字,再说她一辈子最疼的就是我这个小儿子,怎么会对我说那样的话,这一定是他们编造出来污蔑我娘的。”
陈老头咳的叹口气,自兜里摸出一个小布袋,提着布袋上的两只角,将里边的东西倒出来,是一对银镯子,还有一个金戒指并一对金耳环。
“家生呀,这些东西你认得吧?”陈老头指着倒在地上的东西问道。
陈家生捡起一只耳环举到眼前瞧了瞧,使劲点头:“认得,这是我娘的东西!我娘说是我祖母传给她的,等美花生了孩子,便把这些东西送给孩子,这可是传家宝。只是这些东西怎么会在你身上?”
陈美花扑过来,一把将陈老头推了个趔趄,骂道:“好个不要脸的老东西,原本村里人传的风言风语我还不相信,却原来都是真的,你这个老不死的竟然骗财骗色,连我婆婆这样的老人家也不放过!”
陈老头站直了,又是咳的叹口气,哑声道:“我和你婆婆的事情确实是真的,我聘金都准备好了,本来想捡个吉利日子开两座席,请请大家伙,然后搬到一块儿过。
这事我跟夏先生说过,夏先生高义,说是我的私事,只要我们两个愿意,他不干涉,反倒又给了我二两银子,祝贺我找了个老伴。
我跟你婆婆说了,她却不同意,说是要待到朝廷开了科举,等儿子考过了试,然后再改嫁过来。
她的意思是,自从家生出生那日起,她就一直偏疼这个小儿子,连心都掏出来给了他,就盼着他有出息,盼着他考上进士,光耀门楣。
只有如此,方才对得起她这些年的偏心,方对得起陈家列祖列宗,待她死了,才有脸面去见她早死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