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遗侧身闪避了两步,眉毛轩起。禤解轻笑,向山道走去,他亦缓步跟了过去。
“上次,忘了问你——”禤解看向对面的夏侯遗,眼波颤动:“你去过我们村子,那里还有什么留下吗?”
夏侯遗摸出脖间坠子说道:“除了这个,也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禤解眼神落到血石上,也看到挂着它的绳链,她犹疑了下,好似有什么想问,却终于没问出口,轻叹了口气道:“毕竟那里不是我族祖址,当年迁徙之举突兀匆忙,想是很多东西都遗留在原地了。”
“所以你要找禤氏故地吗?”
“没错。”
夏侯遗看了她半响,眼神里不再有上次那般愤恨和激动,反倒很平静,他说道:“你方才对黑三说的意思,你决定助彭锦成为这里的王,同时也为自己找一个安稳的后盾,然后放心寻你们禤族秘密。”
禤解眸光闪动,夏侯遗比她想象的要了解自己,这让她又安慰又难过,她不动声色地整理表情,认真说道:“这是我必须要做、想弄明白的事情。所以,我不会跟你走,更不会帮助陆协,他若心有大志,也应该用人类的方式去做……我欠你的情,若是这辈子没机会,就下辈子再还吧。”尽管竭力镇定,她的话语还是微微有些发颤。
夏侯遗忍住恼意,冷笑道:“好理直气壮啊。”他微微偏过头,看向远处,轻声道:“你没欠我,是我自己蠢。”说完眉宇微蹙,嘴角略略瘪下,似乎带着一丝委屈。
第15章各持
“你我私情旧怨暂且不说。今日得见玉柱之力,着实让我开了眼界,你们族志上所述,应是真的。”他默了下,一副追忆旧事的模样:“我们应国的往事,你应该多少知道一些。十八年前,陆况举兵反叛,在北方自立为帝。虽然他孤注一掷,背叛了祖国和所有血亲,但他最终大获全胜,开疆拓土,反将我们逼到了南方。历经多年,北应在他的治理下物阜民丰,兵强马壮,一直对我们虎视眈眈。先帝和娘亲相继离世,如今圣上幼小,舅舅凭借一己之力撑得颇为艰难……”
禤解对应国的历史略有耳闻,她知道夏侯遗的父亲夏侯甄当年在二王爷府中谋事,极受重用,有“大应第一谋士”的美誉,并与应国唯一的公主陆荟喜结连理。可成亲半载不到,二王爷发动政变,夏侯甄与陆荟各持立场,最终和离。北应立国后不久,夏侯甄远遁而去,不知所踪。
禤解问道:“陆况会将你们赶尽杀绝吗?”
夏侯遗缓缓摇头,神情复杂道:“他常年威逼,却一直没下狠手,不知是顾念血亲旧情,还是想成全个好名声,以图得到正统认可。”
禤解对这样的情况并不理解,虽然禤族自古以来族长和巫祝也皆为嫡脉之人。但同辈之中,选灵力最强者为巫祝,族长则是众人投选出最有威望的人担任,这样的标准自然简单许多。
“既然都是陆家的人,谁做皇帝又有什么区别?如此负隅抵抗,弄得两败俱伤,又是何必?”
夏侯遗想到方才的黑三,如此识时务的黑三,遇见仁厚的彭锦——不管彭锦内心如何盘算,确是一副仁厚姿态,黑三最终全身而退。可应国的情形哪有如此简单?
夏侯遗嘲弄地笑了声道:“北应朝局已定,即便舅舅归顺陆况,也只会成为一众朝臣眼中之刺。最重要的是,以舅舅的脾性,绝不可能向他最痛恨的人低头。”
“所以……你也要同他一起走上这条路吗?”禤解担忧起来,南应如此形势,似乎离穷途末路不远了。
“他独自苦撑,不断找寻各种出路。我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但凡看到一丝希望,我都会尽全力帮他。”
禤解注目于他,体察他言语之中对于国仇家恨似乎并不十分执着,试探问道:“姽婳公主也是这么希望的吗?”
夏侯遗微微蹙眉,思忖片刻,说道:“娘亲与舅舅不同,我未曾见她怨憎过任何人,对于爹和陆况,她从没说过他们半分不是,却自始至终坚定地同北应对抗。”
夏侯遗恍惚,突觉口中所说娘亲性情中倔强坚韧的部分,倒与面前之人颇为相似,扯着嘴角苦笑了下。
禤解眼神惆怅,心情复杂,她深知夏侯遗的难处,却无法相助。
夏侯遗向妖穴处睐了一眼,洞口空空荡荡,不见彭锦和一众小妖的踪影,他看似随意的环视周遭,也未察觉有其它异常。
“解儿——”
突如其来的呼唤,令禤解惊愣在原地。
“你的决定我了解,可我的决心也不会改变……我还想再试一试——”
未等禤解反应过来,脖子上已然抵着一个尖锐的事物,微微发着烫。她暗中运力,可玉柱就像是被无形囚笼困住一般,无法现形,才惊觉脖上那东西是制衡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