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宋家最主要也是最重要的两个嫌犯宋齐丘父子俩就被带上了大堂——李弘冀倒是想把宋家所有人都绑上来,但奈何判案的大堂就这么大,属实是放不下。
李弘冀的声音冷冽:“堂下何人?”
宋齐丘披着一头散发,仪容不整,但还是平静地站在那里,面容平静,颇有一番气度。
继昨天之后,他又一次和李弘冀对视,只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李弘冀的脸上已经没了憨傻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平静如水的双眸。
“臣,镇南节度使宋齐丘。”
“臣,洪州刺史宋中元。”
李弘冀神色严肃,说道:“具述罪状!”
陈陶理了理衣袖,不顾一旁韩熙载幽幽的眼神,向前一步捧起书卷,开始大声朗读了起来。
“宋节度在位期间,委任群小、政事不治,此一过也;大启第宅、穷极宏壮、徒费民力,此二过也;纵容家人、侵占民田,此三过也;不敬圣上,侮辱皇家,此四过也;…………以至民不堪重任,相继而遁,坊中为之空。”
“数罪并罚,按律当斩!”
李弘冀端坐在案几之后,修长的食指轻轻叩了叩桌板,发出厚重的“咚咚”声,听到那句“按律当斩”,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丝笑容:“宋节度,对于判罚,可有异议?”
“自然。”宋齐丘语气平淡,根本不像个是被判死罪之人的表现,反而是旁边的宋中元瑟瑟发抖,诺诺不敢言,“王爷煞费苦心罗列出来的数十条罪状,臣可以认,但唯独第四条,完全是子虚乌有之说。”
“自从来到南昌,吾日夜朝拜建康,不敢丝毫忘记陛下恩德。每视事,必着陛下赐予我之锦袍。又何谈对陛下不敬?对皇家不敬?”
“那是本王错怪宋节度了?”
“不敢。”宋齐丘见李弘冀态度松动,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臣在南昌为政期间,多有不法,此皆事实。臣愿意尽出家中钱财,用以资助国政。”
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厅堂里外,只有李弘冀的食指叩击桌面的声音在回响。
尤生在听完陈陶所言“罪证书”的时候,特别是听到那句“按律当斩”的时候,是特别开心的,不为别的,就为南昌终于来了一位不勾结,敢于严惩坏官的好统领者。
可看到宋齐丘一顿解释之后,那位年轻的南昌王爷竟然沉默了下来,尤生的心中又是一凉。
难道这世上,真的没有那种一心为民的好官吗?
他看了一眼侍卫在一旁的柴克宏,顿时失望无比,这就是他口中那位值得追随的贤主吗?
尤生转身离去,背后蓦地传来了李弘冀的声音。
“宋节度于国有功,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将宋节度和其子革除官职,贬为庶人,扭送京师,等候陛下圣裁。”
尤生摇了摇头,抹去心中最后一丝希望。
“至于宋家其他人,既无功劳,也无官职,却多行恶事,欺男霸女,横行乡里。”
“令!斩之!即日行刑,不得延误!”
尤生倏地回头,眼神中的惊喜之意仿佛都要化作实质凝结而出。
那道木质不算太厚的代表行刑的令牌被李弘冀丢出后在地上翻了个跟头,前面的尖尖刚好落在离宋齐丘不到一米远的位置。
上面刺眼的“行刑”两字似乎在提醒着宋齐丘李昪和李弘冀两人之间的不同。
宋齐丘并没有跪下来求饶,而是安静地看着,保留着他最后的骄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