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稹:&ldo;……&rdo;&ldo;回头吧。&rdo;宁儿把包袱放在榻上,轻快地说。邵稹装模作样地转回来,只见她把包袱打开,里面有好些物事‐‐零碎首饰、铜钱、小块糗粮、针线、火石……还有一张发皱的纸。&ldo;看,这个。&rdo;宁儿把那纸在他面前展开,&ldo;你还记得么?&rdo;邵稹的目光落在上面,忽而凝住。那纸已经泛黄,上面一行一行的字迹却清晰,苍劲而熟悉:洛阳人邵文显,永徽四年正月立契。银钱五千文,得钱即还。立此契,画指为验。钱主杜阅,举钱人邵文显。&ldo;邵文显&rdo;三个字上面,端正地压着一枚红色指印。&ldo;原来你是杜司户的女儿。&rdo;邵稹看了半天,恍然大悟。&ldo;你记起来了。&rdo;宁儿欣慰地说。邵稹使劲地回忆:&ldo;你叫杜……&rdo;&ldo;杜宁。&rdo;她说,&ldo;你以前来我家,也跟着我母亲叫我宁儿。&rdo;邵稹扬扬眉,不置可否。邵稹祖籍洛阳,家中自前朝起就世代从军。邵氏武功出众,邵稹的先人曾以高功官至卫尉丞。可惜后来,邵氏的官运一直不佳,只有邵稹的父亲官至上府果毅都尉,可惜邵稹十岁那年,他随军征突厥,再也没有回来。邵稹母亲早亡,父亲去世之后,邵稹就成了孤儿。于是,在成都的祖父就将他接了过去。邵稹的祖父邵文显从军一辈子,老了之后,在成都挂了个州司马的闲职。他爱好无多,唯有武功和饮酒两样。对于武功,他要求严苛,邵稹自从跟了他,每日天不亮就要起身练武,从无间断;对于酒,他嗜之如命,家中的余钱都耗在了这上面,最后酒醉跌入水潭而亡。宁儿的父亲杜阅,是益州司户,对邵稹的祖父很是敬重。两家相隔不远,杜阅得了好酒,常常送一些给邵家;邵稹的祖父也常常过府去跟杜阅下棋。邵稹有时会跟着祖父去杜家,记得杜阅有个女儿,却不记得模样了。不过,她手上的契书,邵稹却是知道的。那是祖父去世的前一年,一场冰雹打坏了邵家的房屋。祖父常年把钱花在饮酒上,过去房屋有些缺漏,他马马虎虎,从不找人彻底重新修葺。而这次,他再也不能无视,却一样手头拮据。杜阅仗义解囊,将五千钱送到了邵家,可是邵稹祖父坚决不肯白受,便立了这张契书。邵稹记得,当年祖父对杜阅很是感激,还立志戒酒一段日子,想将这些钱早日还上。可惜,还没出一年,他就故去了。&ldo;那时我父亲想把这契书烧了,&rdo;宁儿把契书折好,重新收进包袱里,&ldo;我母亲却不许,说借了就是借了,后来又留给了我。&rdo;&ldo;嗯。&rdo;邵稹应了声,&ldo;于是如何?&rdo;宁儿望着他,双目期盼:&ldo;父债子承,你既然认了,就还钱吧。&rdo;原来是想着这个。邵稹悠然抱胸看着她,似笑非笑。☆、3下山&ldo;七弟的意思,要去冀州?&rdo;议事堂上,张信听完邵稹的话,眉毛锁起,眼睛转了转。&ldo;正是。&rdo;邵稹向张信道,神色恳切,&ldo;小弟姨父与姨母年事已高,表妹离家许久,不忍恐长辈积虑伤心,特请离山,护送表妹回冀州老家。&rdo;张信颔首,少顷,感叹道:&ldo;不想有这般隐情。我等竟巧遇贼人,救出了老七的表妹。&rdo;他缓缓捋须,目光扫过立在邵稹后面的宁儿,微笑道,&ldo;这位小娘子,是冀州人?&rdo;宁儿见着匪首盯着自己,心不禁一紧。&ldo;正是,妾……嗯,妾家住冀州。&rdo;宁儿低头看着脚尖,小声道。来议事堂之前,邵稹跟她约法三章。首先,他们是表兄妹;其次,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要露出惊诧之色,更不许反驳;再次,无论发生什么都跟在他身后。邵稹说,只要她照办,就能带她下山,逃离贼窝。他在众人面前编了一个曲折的故事。宁儿是邵稹的表妹,本随着父母住在冀州。一年前,她上元节随父母去观灯,被人贩子拐走,卖到了剑南来。宁儿思乡心切,几番当年他们亲戚寻访未果,邵稹的姨母因此大病一场。邵稹虽与表妹多年不见,得了消息也心急如焚。奈何身在他乡,又诸事羁绊,帮不上许多忙。不料,一年之后,他竟在这剑南山野里与表妹重逢。&ldo;这……这不是讹人么?&rdo;当初听了邵稹说出来,宁儿犹疑地说。邵稹不答,淡淡瞥她一眼:&ldo;你还想下山么?&rdo;宁儿识趣地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