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祁轻筠冷下脸来时那气势实在太过骇人,祁有岁就算想反抗,也怕对方盛怒之下,发起火来把自己的头按进脏水桶里,当下便咬着唇不说话了。
他沉默地僵硬着身躯,站在面若冰霜的祁轻筠面前,梗着个脖子像个不屈不挠曲项向天的大鹅,肩膀上还可怜兮兮地挂着一块有味儿的抹布,卷曲发黄的抹布毛边和他嚣张的气质格格不入,有一种滑稽的反差感。
祁轻筠因为他,被老师安排了不少事要做,当下也懒得理他青青白白好不难看的神色,被别班的生活委员叫走后便急匆匆地出门,出去检查别的班级的打扫情况。
这场冲突的爆发以祁轻筠的退场作为结尾,落下帷幕,气氛接近凝结的沉闷瞬间,谁都没有注意到,在教室的后门,有一个人已经将祁轻筠和祁有岁的行动全部收入眼,甚至在祁有岁安静下来之后,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离开去检查别的班了。
而等祁轻筠忙完重新跨进十班的门时,班内的大扫除已经临近尾声,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把刚才因为拖地挪走的椅子挪回原位。
看着祁有岁蔫不拉几的背影,祁轻筠心中的怒火也随着时间的流逝熄了大半,理智逐渐回笼,将之前的事在心中细细品过之后,心中才逐渐浮现些许忐忑和不对味——
自己刚刚,是不是对祁有岁太凶了?
虽然对方确实不应该偷懒,但要是对方没说谎,真的有洁癖呢?
祁轻筠将任务表放在桌上,无意识地蜷缩起放在身侧的指尖,抬眼看向祁有岁。
祁有岁被祁轻筠收拾过后,似乎已经老实了,垂着一头柔软的黄毛,手臂上的袖子撸起,蹲在地上皱着眉,不情不愿地搓洗脏抹布。
他身后的玻璃已经被擦得特别干净,再也不像之前那样雾蒙蒙的了,反而像一块剔透水晶钻石,在日光的照射下,反射着清透明净的水光。
只是,祁有岁洗抹布的动作依旧不是很熟练,面上甚至还带些显而易见的嫌弃,烦躁地将抹布搓成一团球后又展开,在水里晃了两下,水溅的地板上哪里都是水洼,随后就想偷懒,径直站起身将湿淋淋的抹布拎出水面。
结果,他刚站起身,就冷不丁看到祁轻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差点一口气呛在嗓子眼里:“!!!”
他像是生命安全受到威胁的小动物,下意识猛地向后仰想要避开,后背像一只绷到极致的弓,脚步趔趄着后退时甚至碰到了身后的课桌,带到了一大片书,发出哗啦啦的撞击声。
祁轻筠:“”
“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祁轻筠好笑,走到祁有岁擦过的玻璃面前,顺手用指尖擦了一下,随后伸到面前端详:
“擦得还不错。”
谁都喜欢听别人表扬自己,祁有岁闻言也暂时撇开之前的恩怨,哼笑一声,小尾巴才刚刚翘起来,正想说“小爷我擦得就是比别人干净”,结果话还没说出口,钟雪尽走了过来,顺手递给祁轻筠一瓶清茶,无情地戳穿了祁有岁的谎言:
“是楚却泽刚刚帮他擦的第二遍。”
祁有岁:“”
祁轻筠:“”
下一秒,祁有岁的脸迅速涨红,撒气般猛地将抹布扔在脏水桶里,怒气冲冲地夺门而出了,临了还丢下一句“关你屁事”,像是彻底炸毛的河豚,恨不得用全身的毒刺当场突突突射死钟雪尽和祁轻筠。
“小崽子。”祁轻筠无奈地和钟雪尽对视一笑。
“渴了吗,喝水吧,你不是最喜欢喝这个吗?”钟雪尽眉眼弯弯,话锋一转,将一瓶乌龙茶饮料递到祁轻筠面前。
这是祁轻筠上辈子读高中时经常喝的牌子。
“”祁轻筠昨晚才和钟雪尽谈完心,本以为对方会知难而退,没想到钟雪尽的态度却还像之前那样,摆了摆手正想拒绝,但余光落在熟悉的瓶身时,动作忍不住一滞。
他来回忙了一下午,此时也真的有点渴了,何况钟雪尽手中拿的还是他最喜欢喝的饮料没有之一,祁轻筠在心中浅浅纠结了一下,到底还是接过,随口一问:
“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喝这个?”
钟雪尽闻言身躯一僵,好半晌才放松下来,指尖无意识抠了抠掌心:“我瞎猜的。”
祁轻筠喝水的动作倏然一顿,慢慢掀起眼皮,一眨不眨地盯着钟雪尽,眸光一下子变的深邃起来,神情凝重,像是在判断钟雪尽是不是在撒谎。
向来将祁轻筠微表情之后代表的意思倒背如流的钟雪尽顿时身躯一僵,后背瞬间爬满了白毛汗,紧张地想咬唇,又怕再次被看出端倪,只能继续面无表情地和祁轻筠对视。
祁轻筠见钟雪尽下颌线微微紧绷,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片刻后轻轻别开了眼,姿态闲散,不紧不慢地扭紧瓶盖,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