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有岁的话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清。
尤其是钟雪尽,几乎是整个人都呆住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面色白的像纸一样,焦虑、无措和迷茫堆叠在在他脑海中,几乎要冲垮摇摇欲坠的理智,瞳仁红的充血: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之前吧。”
祁有岁本来不想回答,但钟雪尽的表情实在算不上好看,犹豫片刻后下意识开了口,歪了歪脑袋耸了耸肩,眯着眼尾道:
“我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知道的,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反正你也不想认我,不是吗?”祁有岁的语气十分轻描淡写,但细看他微颤的瞳仁,就知道他的内心并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我没”钟雪尽激动的正想否认,不知为何又倏然想起了那天在酒店里和祁轻筠说暂时不想认儿子的话,表情顿时一僵,片刻后又不知所措地坐回座位上,垂下头不说话了,看上去有些丧气。
“有岁事情不是这样的。”
祁轻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露出的破绽,让祁有岁看出端倪的,蹙了蹙眉心,伸出指尖疲惫地捏了捏鼻梁,试图和祁有岁沟通:
“妈妈他之前生了病,不想你知道担心,所以隐瞒了,不是故意不认你的。”
“那妈妈为什么认了爸爸呢?”
祁有岁压根不吃这套,换了一个姿势坐着,表情和祁轻筠脸上一般是如出一辙的冷淡,视线一一扫过钟玉容和钟知春的脸,唇角微勾,像个僵硬的洋娃娃般笑了一下,语气半讥半讽:
“舅舅还有外公,他们都知道妈妈的身份了吧?”
“整个家,只有我是最后‘被知道’的。”祁有岁咬字很慢,忍着嗓子里的干疼和肺部几乎要因为怒火几乎要爆炸的灼烧感:
“明明妈妈早就回来了,却一直一直不告诉我,但爸爸回来才不过几个月,妈妈就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爸爸。”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遇到事情,妈妈只会选爸爸,相信爸爸,却不会选我,相信我。”
“在火场的时候是这样,回来了还是这样。”
祁有岁将指尖掐入掌心,刺痛如同刀刃切割神经,每深入一寸,都引来身躯极其细微的震颤,声音低的几乎要听不见,眸中闪过一丝受伤:
“我就是这个家里,最多余的人。”
“不是的,不是的有岁。”
钟雪尽冲了过去,伸出手臂揽住了祁有岁的肩膀,黑润的瞳仁里氤氲着水汽,哽咽着解释道:
“我想认你的,我真的想认你,但是我怕你恨我”
“”
祁有岁抬起头,盯着钟雪尽看了一会儿,像是在判断对方话里的真假,随后伸出手,用力攥紧了钟雪尽抓着自己的手臂,慢慢将对方扯开,与自己隔开不大不小的距离后,方低声道:
“我给你机会的。”
他没有叫钟雪尽妈妈,漆黑的倒映出钟雪尽的面容,干净的仿佛一汪池水,吐出的话语却让人不寒而栗,殷红的嘴唇动了动:
“我不是傻瓜,被丢掉的一盒芝麻糖油糕饼、垃圾桶里的花茶,足以让我了解楚却泽对我的心思,我放在教室里的摄像笔记录了他在我笔中放资料的全过程,但我默许了他的行为,因为我想知道,在那样的环境下,你会怎么做。”
“我以为你会站出来保护我的。”
祁有岁仰起头,俊秀白皙的脸完全暴露在灯光底下,眉眼中的戾气更加明显,五指攥紧钟雪尽时的力道几乎要在对方的皮肤上留下鲜红的指印,嗓音颤抖的像破碎的琴弦:
“我以为你会像爸爸一样,站出来保护我,然后和我承认你的身份的。”
“但你没有。你甚至一句话也没有对我说。”
“你说怕我恨你,但是,每次,每一次,我都有说,我很想你。”
“生病的时候,难过的时候,我都有说,我好想你。”
祁有岁口中像含着什么烫人的石子,说一下,停一下,缓了好久,才慢慢把一句完整的话说完:
“但是你从来不相信我,也从来也不愿意告诉我你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