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理解,这是自然的,请继续。”许平生一边说着,她一边快速的用笔记录。
“谢谢。那时候南京已经被轰炸过一次,就在我来的那天火车站就被炸了。我躲在一节车厢里逃过一劫,但我看见很多人都被炸飞了天,假如……假如没有我的朋友来找我,我多半也会死在那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似乎不知道该从哪里继续说下去,有些紧张的喝了一口茶。
记者也停了笔,出言引导他继续回忆:“许先生说朋友和您都被关起来了,请问您和朋友遭受过什么虐待或者折磨吗?”
许平生皱了皱眉,若有若无的流露了一点痛苦的神情。记者很快捕捉到这一下,继续追问道:“请问您有被日本官兵殴打过吗?”
“不算殴打……”
记者了然,许多受害者都会为了保护自己的自尊选择掩盖被虐待伤害的事实。她要做的就是帮这位可怜的先生回忆过去并且“解脱”。
她直直地盯着许平生的眼,静默了许久。许平生断断续续的说道:“我被……我被他们……我被他们扭断了胳膊,还被烫伤了喉咙。”
她低下头写上,继续问道:“还有吗?抱歉,我们必须要足够真实,您能逃出来,一定受到过更加痛苦的折磨。”
更痛苦的,折磨?
许平生终于不堪回想地闭上了眼,缓缓低下了头,困兽一般的扯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喉咙里发出一点嘶哑的哽咽,“还……还被他们……□□过……”
记者惊讶地抬起头,眼神莫名的又低下头记录起来。似乎十分好奇地追问道:“许先生是说……被他们□□过?”
“是……”
他抬起头,似乎平静了一下,手上轻轻的摸着那温热的茶杯,企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他们有几个人?”
“记不清了,大概四五个左右吧……”
“当时你是被迷晕的吗?”
“是清醒的……”
记者得到许多的信息,一张纸写不下,又在新的一张纸打了个草稿。
“当时你是什么感觉?”
许平生隐隐有些发怒,但仍然僵硬的笑着反问道:“感觉……呵……你问一个受害者当时是什么感受……你指望我说爽吗?”
“不好意思许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非常抱歉。我只是想采访您作为受害者对于这次战争的想法。”
“想法,我那时候在想……不止那时候,现在也想,还好我的夫人过世得早,没见过这人间许多鬼和蛇。”
“对于许多日本人坚持称这场屠杀并不存在,您有什么看法?”
“这句话里最可笑的是,我们受到了屠杀,居然还需要日本人来证明。”
……
采访结束后,许平生回到了家中,将家里上上下下打扫了一遍,他抚摸着阿烟留下的东西,再一次将床下那箱东西取了出来,用没有消过毒的针,一瓶又一瓶注射进去。手里颤抖的握着那卷帛书,提笔在背面写下了一句:
“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
听说这东西的名字是希腊的梦神,时间越长毒性越大,镇痛的效果也越差,但他其实也没有什么地方可疼的了……
☆、第十八章終章
许平生的尸体数日之后才被邻居家的人发现,一时间登报送葬风声极大。但公安厅不知该将他安葬在何处,这具身体便一直安置在停尸房里。直到杜云清来接了回去才真正落土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