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宁站在电梯里,按着电梯门。他沉默听了一会儿走廊边寝室的动静,然后在张恒搬着东西要往外走的时候,松掉手指覆在按键的力度,放任电梯自己关上门。
他在电梯里独自呆了一阵。直到有点饿了,他才按了一层,等缓缓下降打开门,他走出去餐厅吃饭。今天下课早一个小时,餐厅离教室和寝室楼都远,他原本打算先去放书的……他手里的书还在拿着,只好先放在楼下宿管值班室里。
吃完饭的下午,他自己去实验室写了一会儿论文,是周五下午,几乎同学们都出去玩或者回去休息了,没有人来这里忙实验。
这个时间,他以前也和他们一样去休息的。甚至这周以前,还计划过去约会……
阮宁写了一会儿,又发了一会儿呆。
窗外是春日明媚的太阳,正值甜美的气候和温柔和风,其实就该出去玩乐。墙上的电子表滴滴答答响了一阵,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睡了一个半小时。
阮宁起身,把手机揣进兜里,然后往校门外面走。最近刚好有新上映的电影,悬疑片,他给自己买了票去商场的影城看。
他安静看着,旁边自己买了小小一杯爆米花,一颗一颗地嚼着很慢,香甜的玉米花晕染味蕾,不知不觉渗入回忆。
之前他和那个男人看电影,也是吃爆米花,有时候阮宁还会一边自己吃着看着电影,一边反手自然地喂给他。
……影片中描述的凶手已经被关进了警局,在审讯室中坦白自己的罪行。
“你有权请求被害人的谅解。”笔录做完后,警察如是说道。
阮宁停下咀嚼的动作,目不转睛地等待他做出选择。而凶手低着头,始终沉默着。
“呃,阮……宁?”一道略微耳熟的声音在右手边响起来,阮宁肩膀微微动了动,愣愣转过去,发现是个戴了鸭舌帽的青年。
“我是你们隔壁学校的,不认识我了?”影院光线昏暗,对方便倾身靠过去一些,笑着给他看自己的面容,结果这一凑近不得了,青年吓了一跳,“诶……怎么哭了?你……”
他探头在周围看了一圈,发现张恒没来,脸上逐渐多了几分复杂的了然。他刚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阮宁吸吸鼻子,自己抹掉眼眶里包着的泪。
“哎呀……”陆宇庭把声音放轻了,拖着柔和的尾音,他等阮宁不再吸鼻子了,伸手点了点他的肩膀。
“你自己一个人吗?”阮宁问道。
“不是啊。”陆宇庭勾起唇角,笑眯眯的,道,“刚才有个女孩和我一起的……但我约会迟到,她生我的气离开了。我看这票买都买了,索性就来看看咯。”
陆宇庭看了眼他面前的爆米花,试探地拿了一颗,阮宁瞥了一眼没说话,对方就安然吃了起来。陆宇庭吃了一会儿,电影途中继续又问道:“你是鱼小丸子不带辣椒,烤鱿鱼是整整一只,烤冷面是番茄味的,酸甜可口。
在不见面的日子里,对方始终履行着男朋友的职责。同组的同学已经好几个晚上拿着u盘找他,说数据已经全部核准了,比照导师给的参考样本感觉差不多,让进度可以提前推进好几天。
“你哪来的?”阮宁下载好了数据,原本只是顺嘴问的。
同学吞吞吐吐“啊”了一声,说隔壁实验室组长对他们第三期实验感兴趣,课余时间要了点资料给做完了。
第三期实验没有基础也能做,但太复杂繁琐,阮宁的实验组原本打算拖一拖再弄的,现在有人帮忙做出完整版,他们直接不用做了,反正写论文能应付过去就行。
工程院这一届研究生分了四个实验组。阮宁看同学不自然尴尬的神色,轻声问:“组长姓张?”
同学摸了摸鼻子,不置可否。对方交了数据就走,偌大的实验室就剩下阮宁一个人,对着电脑数据沉默以对。
他知道一套实验做下来要熬多久。有时候,阮宁觉得张恒是真的很闲。
转折发生在下课以后。
阮宁拎了一杯餐厅的雪梨汤,正往宿舍走,结果和张恒在电梯里迎面碰上。
张恒又恢复了往日的整洁形象,穿着蓝色卫衣和黑色裤子,脸上干净没有胡茬,虽然穿着不张扬很低调,但是身材和长相掩不住的帅气逼人。
他犹豫地站在外面,不知道该不该进来。阮宁移开视线让出位置,没说一句话。张恒又惊又喜,赶紧走进去按电梯。
张恒的新寝室在四楼,阮宁住在五楼。
阮宁看见张恒只按了个“5”。
他沉默不语,直到走出电梯门朝寝室走去,察觉到张恒跟在后面,他迅速钻进寝室,背抵住门说:“你来干什么!”
张恒个子高,此刻低着头认错,显得格外卑微:“我想问,什么程度就算烂掉了。”
阮宁没反应过来,扬声说:“谁烂了?”
“键盘。”张恒怕他不相信,拿出手机相册给他看每天的记录,全部都是live图,照片旁都有拍摄的时间和地点,集中在凌晨一两点。
价格不菲的键盘磨损很严重,满是裂痕,一看就是暴力挤压出来的。阮宁透过门缝,看到原本平整的盘面被跪出了两道弯裂的曲线,看起来既搞笑又可怜。
阮宁眼睛红了。他有时候不明白自己和张恒彼此都在干什么,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他提出要求,对方如约完成,他却感到难过。
哪一步走错……两个人靠这样的拉扯维系感情。
可自己就是清白的。最可怜无辜的,一切都是对方的错,他却承担着更多的痛苦。